他沒提殊麗和元栩的，只說殊麗和張執看起來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從心裡，他是向著殊麗的，多帶了點小恩小惠的照拂。

陳述白沉思了會兒，又拿起筆繼續批閱奏摺，沒有流半分對殊麗的憐惜。

馮姬退到一旁，心道陛下可真薄，不管怎麼說，殊麗也是枕邊人，雖未公開，可燕寢的宮人都知道，幾夜夫妻百夜恩，陛下就不能將人傳來，好好哄哄麼，還是說，打心底，陛下就沒認真對待過殊麗？

哎，最是無帝王家。

尚監，殊麗坐在窗邊繡了會兒花，才回去耳房沐浴，篤定馮姬會向著，就是不知天子會不會垂憐，不過垂不垂憐不重要，重要的是馮姬不會站在張執那邊，說些對不利的話。

這便夠了，從未奢過陳述白會發善心，來可憐這個卑微到塵埃中的宮婢。

木桃能夠自由走了，正和繡們在庭院裡玩耍，殊麗坐在妝檯前絞發，隨手拿出那支被珍藏的木簪。

並不值錢的髮簪，在賦予了特殊意義後，就變了無價之寶。喜歡過一個浪子，神龍見首不見尾，此生註定無法執手。

也許是上次在小鎮的客房碎裂了真心，再想起元佑，已沒了當初的眷，但心依然會痛。

元佑，願你餘生平安，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至此，我冷清冷心，再不會記你在心中。

殊麗嘆口氣，將簪子放在桌面上，剛要起倒水潤嗓，卻見庭院中的小妮子們紛紛跪地。

大晚上的，是哪位貴人親臨？

殊麗走到門口，側一瞧嚇了一跳，稀薄燈火中，男人一玄龍袍慢慢走來，前後跟著幾個掌燈人，全是廷有頭有臉的大宦和大尚宮。

他他他怎會來此？

顧不上疑，殊麗提出門檻，跪在繡前，「拜見陛下。」

簡陋的庭院怎會容得下如瑰如玉的驕，可約中，又有了猜測，莫不是專為哭鼻子的事而來......？

陳述白隨意環視一圈，淡淡道：「都起吧。」

木桃和繡傻愣愣地退到一邊，心跳如雷，哪裡會想到天子會親臨。

馮連寬上前，一臉慈笑：「沒你們的事了，都退下吧。」

木桃趕忙帶著繡們退進其餘房舍，剛一掩門，全都捂瞪眼，釋放著驚訝。

陳述白看向低頭的殊麗，「你的房間呢？」

殊麗踟躕了下，邁開步子，引著男人走進低矮簡陋的耳房。

那華貴的龍袍，實在與耳房的瓶瓶罐罐不相融，顯著突兀。

馮連寬為兩人合上門，指揮其餘太監和尚宮去各守著，不準閒雜人等靠近，更不準有人嚼舌風聲。

耳房，殊麗了掌心，提起水壺放在泥爐上，「陛下怎麼過來了？」

沒有回答的問題，陳述白隨意坐在木床邊，綺麗的袍垂在不算的被褥上，「有茶嗎？」

「有的。」

殊麗走向博古架，盯著那幾個不值錢的茶罐，實在是拿不出手。是真的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天子會親臨這裡，要不，怎麼也要備些好茶。

拿起一罐金駿眉，訕訕而道：「陛下喝的慣高山紅茶嗎？」

不懂茶，只略地分了類別。

陳述白沒有在意，「都行，朕沒那麼挑剔。」

殊麗點點頭，等水燒開，沏了一壺熱茶。

將茶盞雙手呈到男人面前，著嗓音道：「陛下請。」

陳述白接過，因為燙沒有立即飲下，只虛虛地掀在指間，「今兒欺負了？」

果然是為此事來的，殊麗搖搖頭，「有陛下在，沒人敢欺負奴婢。」

陳述白抿口茶，放下茶盞，「馮姬說你被張執欺負哭了，有沒有的事？還是朕白來一趟？」

哪會讓他白來，殊麗自然是在擒故縱，「真沒有，張總管固然嚴厲，卻嚇不哭奴婢，奴婢又不是水做的。」

聽聽，這是妖才會講出的話吧。

陳述白雖沉迷殊麗的溫鄉，卻不糊塗，互斗的戲碼早在他懂事起就融骨髓，一點點的伎倆哪會逃過他的判斷力，不過，他也樂意縱著，「西廠不日就會取締，馮連寬手裡有張執不把柄，那人落不著好下場。」

沒想到他會跟提起這些，殊麗悶悶的「哦」了一聲，似乎沒有興趣。

陳述白掐住的下，「非要朕罰他，你才高興？」

「奴婢不敢，奴婢......唔......」

微涼的指腹抵在角，接著就聽陳述白吩咐外面道，「將張執拿下。」

門外頓了半晌，才傳來馮連寬錯愕的應答：「......諾。」

殊麗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不是說，等取締西廠，再置他麼，怎麼提前了？」

陳述白不願多提無足輕重的人，指腹在上不輕不重地剮蹭，「因為你不高興了。」

「？」

因為不高興，就這麼簡單？殊麗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懂陳述白對抱著怎樣的心態，若只是一個玩件，何苦費心思哄高興？還要破壞原有的計劃。

難道，男子在過了新鮮期前，都喜歡變著花樣換人一笑？

見心不在焉，陳述白長臂一攬，將人攬懷中，「歇下嗎？」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