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剛才行過刑，不過已經被傭人打掃干凈，連腥味都聞不到。

應如愿抬頭看著掛在墻上的畫像。

最正中的那幅畫像最大，畫框得有一米多，是薄家開宗祖先，穿著明朝正一品文的服。

與他相鄰的兩幅畫像尺寸較小，也是對薄家有大功的祖先，其中一幅穿的還是民國時期，大督軍的軍裝。

薄家延綿至今數百年，是真正的世代簪纓，鐘鼎之家。

比起祖先們，薄聿珩現在取得的就，只能算“區區”。

其余的祖先畫像，也都按照份和立下的功勞，自兩邊依次懸掛，環繞一圈。

應如愿繞著走了一圈。

這個祠堂，三年前也進來過一次。

那次是安秣聯合二夫人，迷暈，綁架，拍的照，還辱姐姐。激憤之下，沖到老宅，手打了安秣。

然后就被罰跪在這兒一天一夜。

記得，自己當時心里的念頭是覺得，太可笑了，又不是薄家人，憑什麼要跪薄家列祖列宗？

薄老爺子也在仰正中那幅畫像，幽幽地開口：“一個家族，盛極之后，就是走向衰弱，薄家的每一代家主，都在為了保住家族昌盛而竭盡全力，更不惜犧牲掉許多東西，和婚姻，反而是其中最不起眼。”

應如愿看向他。

他聲音渾厚，“我悉心教導聿珩，培養聿珩，就是希他能跟列祖列宗一樣，挑起家族的重任，能帶著薄家，走向下一個輝煌。”

應如愿思忖：“特首？”

“對，薄家和傅家，為他鋪了這麼多年的路，就是為了助他登上港城特首之位，到那時候，我也能安心瞑目，去告訴列祖列宗，薄家沒有毀在我的手里。”

薄老爺子慢慢轉，背對著畫像，面朝著。

“你現在也為人母了，你應該能想象出，當自己的兒子是漢霖那種貨的時候，我絕的心吧，我是真怕薄家會毀在我的手里。”

應如愿：“……”

簡直不敢想象，現在可可的里里，長大后變一個花天酒地的紈绔子弟的畫面。

里里可以平凡普通，可以毫無建樹，只靠祖輩積累下來的財富過一輩子，但品一定要端正，絕對絕對，不能是一個，只會玩兒人的敗類。

生平第一次，共到薄老爺子。

應如愿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了。

“所以當我的孫子聿珩那麼出息時，我真是很慶幸，也真的是把所有的希，都寄托在聿珩一個人的上。”薄老爺子注視著。

;“而當年的你，非但幫助不了聿珩的事業，甚至你是他‘妹妹’的份，還會為他的污點，阻礙他的前程，那麼我反對你們在一起，想送走你，這不是很正確的決定嗎？”

應如愿神平淡，明白他的意思了。

原來，他繞這麼大一個圈，是想告訴，他為了薄家的前程，嚴苛地要求薄聿珩，他當年那些做法，不是只針對。

而是那個時候，薄聿珩的邊，只能有輔佐他的人，不能有妨礙他的人，否則無論是誰，他都會手理。

程硯心就是前車之鑒。

他的行為邏輯是“合理”的。

但，不是“合理”就沒有錯。

更不是“合理”就應該原諒。

應如愿被他責罵過，罰過，誣陷過，尤其是被他設計跟薄敘“通”那件事，差一點就敗名裂，百口莫辯。

好好的一個人，憑什麼被他害了，還要理解他，諒他，甚至是原諒他？

所以應如愿不為所。

薄老爺子也知道在怨他，承認：“我的手段，確實過分了。”

“老天也已經給了我懲罰，我最希聿珩能走仕途，而聿珩現在仕途已經無，我懷揣這個希十幾年，沒什麼比毀掉它更殘酷的事了。”

應如愿頓了一頓，問：“你不恨我？”

薄老爺子搖搖頭：“怎麼可能不恨？一開始，我完全接不了，把一切都歸咎在你上，說你是禍害。”

“直到這兩年，我才不這麼想，我覺得，這是因果報應，我們薄家害了你應家，那麼你為你應家報仇也是應該，我們薄家欠了你應家。”

應如愿看著這個耄耋老人，不確定他是真的這麼通達理，還是有別的意思。

“你不覺得，害應家的只是薄敘個人，與薄家無關，我的報復卻牽連了你們。”

薄老爺子道：“起初是這麼想。”

“但現在想開了，薄敘能組織起那麼多關系和人脈，就是因為他是薄家人，要不是這個份給了他便利，他做不到這些，薄家有原罪。”

他帶著行將就木和油盡燈枯的凄涼走到應如愿面前。

“我已經老了，也許很快，我的照片，也要掛在這面墻上了，最后這幾年，我不想跟我從小養大的孫子心懷怨恨地度過，你們現在都有孩子了，也了夫妻，那就，這樣吧。”

應如愿也不知道，他這算懺悔自己的過錯，還是算為了薄聿珩而妥協求和，不知道能接什麼話，默默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