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朱高煦被徐王妃留下來吃飯,燕王也來飯廳了,朱高煦一頓飯吃得非常拘束,完全不像和父母吃飯。
不過親王府的飯廳當真豪華,牆上掛著值錢的古董字畫,屋裡擺著上好的紅木家,盛放菜肴的餐也是細的景德鎮窯。菜式也很富,與朱高煦在郡王府用的東西、本就不是一碼事!
在這裡吃飯,再對比燕王府外面的低矮房屋,朱高煦覺得自己再次穿越了,外是兩個文明程度不同的世界。
徐王妃為朱高煦夾了一塊炒的羊雜碎,輕輕歎氣道:“高煦已到婚年紀了,為娘心裡終究記掛著這件事。”
朱高煦故作輕松道:“母妃勿憂,眼下還不是時候,等父王兵至京師,清理了臣,兒臣也就可以家了。正道是,臣未滅,何以家為?”
徐王妃言又止,張了張,終於沒說出來。
朱高煦猜測,是擔心萬一靖難不功,兒子連婚都沒機會結。但在燕王面前說這個不太好,便沒有開口。
再看燕王時,他的神果然愈發凝重了,口中卻淡淡地說道,“大丈夫何患無妻,高煦娶妻有啥難的?王妃別太心了。”
徐王妃道:“高煦到了永平,要用心幫你父王辦事。我空給韋百戶家的打個招呼,兒家耽擱不起,以後我再給你瞧一個。”
朱高煦聽到這裡,心道:那教授侯海告的消息,韋達家的兒本來是有婚約的。如此倒也好,省了些破事麻煩。
他便點頭稱是,十分孝順的樣子。
再說朱高煦從來沒期待過韋達的兒……他很相信作為母親的徐王妃,不可能給自己找個太漂亮的兒媳!
此時的婚姻也奇葩,男二人相互連面都沒見過,就直接結婚。不過朱高煦也無所謂了,他並不想為了這種事,挑戰父母在這方面的權力。
畢竟在前世,選擇權是有了,可是他得有實力選,最後還不是會選到一個幾手的土圓最適合他……就像他的前友稍有姿,遇到事兒為啥不挑有錢的,非得挑他?
吃完午飯,燕王徑直去前殿。朱高煦等徐王妃一番叮囑,也告辭回家,準備行程了。
……
北軍兵員匱乏,燕王說好的、把左護衛剩下的馬隊都給朱高煦,然而當朱高煦接手的時候還不到八百騎。燕王護衛中諸將,以各種名目走了小半將士。
反正一共就沒多人馬,朱高煦也不計較了,過了三天就聚集人馬前往永平衛。
從北平出發,照方向和路程估計,朱高煦猜測永平府大概在秦皇島附近。後世的秦皇島算是一個發達地區,不過現在還不是。
此地原來盧龍鎮,自古就是兵家要衝,北控長城,東扼遼西走廊,簡直是一四戰之地。河北這邊一打仗,基本不了把永平府地面打爛一遍。
朱高煦進城後看著那些低矮破敗的房屋、塵土飛揚的爛街,他就知道這地方不搞經濟的,只顧著軍事了。全城最豪華的建築就是四座城樓。
永平城既是府城、也是衛城,府衙和衛指揮都建在城。果然朱高煦一到永平城,府衙諸員便設宴為他接風洗塵。
朱高煦帶著韋達等人赴宴,在酒桌上確定了自己獨攬軍政的權威。大明初,本來就是武的地位高於文,朱高煦又是燕王的兒子,在這裡誰是老大幾乎沒啥懸念。
當晚隨行的一千余騎先在衛指揮衙署附近駐扎,包括郡王府儀衛隊和燕王給他的八百騎。
次日一早,朱高煦起床便召集部將,開始乾活了。 朱高煦先整編手裡的人馬,法子很簡單:騎兵武將在真定城下戰損多人、又被調走一些,將領空缺;他便剩下的百戶升作副千戶,試百戶升作百戶,總旗升作試百戶,以此類推填補空缺。各小旗、伍長由百戶和總旗自己選出來上報。
王斌出任騎兵千戶,統領二衝八百騎。陳大錘直接升作儀衛隊百戶,暫且統領朱高煦的衛隊二百余騎,反正親兵近衛只需要跟著主將,不需要太大的才能,忠心最重要。
朱高煦部署之後,令教授侯海登名造冊,檢閱諸將。忙活下來,一天又過去了,時辰已到酉時。他便下令散夥,各自休息。
當晚朱高煦便住在衛指揮衙署。
這衙門簡直破得可以,不知道有十幾二十年沒翻修過了,連木柱子上的紅漆也早已沒有一點紅,落得斑駁不堪。
整座院子裡彌漫著一奇特而複雜的味道,有發酵後的汗味、霉味、煙灰味、馬糞味……各種氣味夾雜在一起,非常之富。
朱高煦住的宅裡,床得像石頭,昏暗的線下,房間各黑乎乎的積垢也不明分。他愣是沒睡著,翻了幾次,便披爬起來了。
他在院子裡轉悠了一會兒,便想去二堂那邊,剛走到門樓時,忽然聽得外面有人說話。
一個漢子的聲音道:“大錘……喲,而今得陳百戶,你可升得快,怎地一下變百戶了哩!?”
陳大錘的聲音道:“老子不要命挨打的時候,你們沒見著,吃了就流口水?”
接著傳來一陣不明所以的低聲音的笑聲。
陳大錘的聲音又道:“看在老弟兄的份上,別怪俺沒教你們。俺們在郡王手下做親兵,早就佔了先機,這一打仗,立功升的機會多得是,就怕不打仗!打仗就要死人,死了就啥也沒了,怕死也只有乾瞪眼,看命哩!”
他停了一會兒,旁邊嘀咕什麼,他接著說:“等燕王乾到京師,上邊一大票人要滾蛋,不說封侯拜相,榮華富貴的好位子空出來一大堆,就看大夥兒誰有本事了,嘿嘿……”
朱高煦聽到這裡,倒覺得陳大錘說的特有道理!當兵的那麼多,為啥就他在關鍵時刻搶先一步送馬上來?這不是偶然,正應了那句話: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陳大錘這漢子看起來憨,頭腦確實要比其它小卒靈活點,有眼力勁。
朱高煦不打算出去了,又返回到臥房。他在床邊坐了一下,腦海裡又想到剛才陳大錘的話,朱高煦想得更多:這乾戰,並不是所有人都不願意,有一種人是很高興的,就是那些還沒得志的人;不打戰,騰不出來位置,靠熬資歷能熬上去?
燕王只要一得逞,朱高煦自己也是能升親王的……親王和郡王都是王,乍看差別只是一個字的王和兩個字的王區別,然而實際上天差地別!看看現在燕王府什麼規模,有多富貴、多人;再看看朱高煦自己的郡王府,差別就十分明顯了。
前世朱高煦只是個小民,還欠了一屁債;可如果作為親王,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榮華富貴、人尊敬拜,著無數人的專職服務,山珍海味人如玉用不盡……
如果能當大明朝的親王,朱高煦已經可以很滿足了!
但是,真的可以安安心心用麼?一個連長相都沒印象的影子, 就像一個夢魘,又像心頭的毒蛇一樣纏繞著他的骨髓。
“幾噶幾噶……”床板發出牙酸的聲音,朱高煦躺下後,又連續翻了幾次。
一縷月閃在他的臉上,青白青白,就像鬼臉一樣。此時的窗戶開得特別高,而且小,屋子裡幽暗的線就是從那窗戶照進來的。
朱高煦反覆掂量:燕王如果在這裡也事了,燕王自己就得國不正,還說什麼取代嫡長子、免費讓我做繼承人,老子本不信!
只要安安心心做個親王,究竟行不行?
“幾噶……”他又翻了個,忽然琢磨:歷史上那朱高煦跟著燕王造反,如何舉兵、套路看也看會了吧?怎麼後來造反時,會被一個剛登基的小子輕易按死,一點浪子都沒掀起?大明朝藩王有幾次造反,只有朱棣掀起的波浪很大,什麼燕王次子造反實在沒什麼陣仗的。
朱高煦不得不想到一個問題:歷史上的朱高煦究竟反了沒有?
他越想心越冷,他嗎的不造反,極可能也要被造反!
朱高煦越想這些,越睡不著了,一整晚幾乎都沒合眼。到了第二天早上,眼睛就好像進了沙子一樣,左右不舒服。
他什麼心都沒有了,到水桶裡拿了一柳枝,放在裡嚼,當作刷牙了事。其實這時候已經有牙刷了,蘸青鹽刷牙。
部將陸續到了大堂上,朱高煦坐到公座,看著他們,仿佛巡視著自己的實力。
不管要用怎樣的套路自保,首先要有實力。朱高煦在心裡暗罵,想弄死我,能那麼輕松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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