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得理要饒人

第266章得理要饒人

「這個辦法倒是可行……」

朱厚熜緩緩點頭，「先生可還有別的反制措施？」

此項國策花費彌巨，朱厚熜可不想花了錢卻沒達到預想效果。

「余者，就是一些常規手段了。」李青抿了口茶，「對縱火犯施以嚴懲，對抓到縱火犯的人施以獎賞……」

朱厚熜頻頻點頭，末了，狠辣道：「乾脆對縱火犯施以株連極刑算了。」

一想到自己的巨額花費，可能會被人一把火燒了，他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不可。」李青搖頭，「你當知道，地方鄉紳絕不會自己下手，只會雇傭他人去做。要麼雇傭亡命之徒，要麼雇傭生活艱難的百姓，雇傭前者的風險要大於後者，因為後者有家人，便是事發也不敢供出他們，且如今我大明也沒那麼多亡命之徒，對於生計艱難的百姓……太過苛刻，不利於安定……」

李青說道：「當權者首要考慮的是，百姓為何生計艱難，而不是對『寒起盜心』的現象，施以一刀切。犯了律法自要依法懲治，可不能為了圖省事不斷加碼，夠苦了……。需知，人都是有僥倖心理的，懲治力度再重，也會有人去做。」

朱厚熜臉上一熱，假借喝茶掩飾尷尬……

「不若這般，縱火犯的子，不得免費教學，先生以為如何？」

「可以！」李青頷首，「不過，真正要做的是，讓縱火犯和地方鄉紳強綁定，以此來挑起百姓對鄉紳的階級鬥爭，從源杜絕這種現象。」

李青輕聲說：「其實百姓沒那麼弱，鄉紳也沒那麼強，要知道，鄉紳是不從事生產的，他們掌握了大量的生產資料不假，可真正去生產的還是百姓。地主也好，商賈也罷，說到底，還是要依靠百姓來為他們賺取利益。」

「百姓只是……習慣了，亦或說，耐度太高，使得大多鄉紳也認不清自己了。」李青正道，「普及教育能在很大程度上，刺激到百姓的痛點，不用等到貧苦人家的子讀書、認字、明理，單就是建學塾，就能很大程度上削弱鄉紳的影響力；

百姓越是弱，他們越是蠻橫，可當百姓強時，他們則會收起蠻橫，出和善的一面……唉，雙方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實力……」

聽著李青鞭辟裡的分析，朱厚熜又是興，又是憂慮，言又止。

「怎麼，是階級共了，還是怕這把火燒到你？」

朱厚熜默然。

李青淡然道：「做個裁判不好嗎？」

「？」朱厚熜愣了愣，隨即明悟話中真意，細一思量，還真是……

底層衝到中層之後，十有八九會繼承中層特有的『惡』，屆時，再挑起新的鬥爭便是了。

朱厚熜不相信窮苦百姓了鄉紳都會是大善人。

十人有一人，都是多說。

「呼~」朱厚熜頷首道，「這個錢是該花。」

李青嗤笑不語，喝茶。

~

乾清宮。

三劍客一個在上，兩個在下。

「陸炳，黃錦。」

「臣（奴婢）在。」

朱厚熜深吸一口氣，道：「陸炳，你即刻準備大量人手，去江浙湖廣宣傳朝廷辦學塾之事……」

李青的招被朱厚熜詳細闡述，又做了加強補充，聽得陸炳兩眼冒……

「臣遵旨。」

「皇上，奴婢呢？」黃胖子著大臉，振的問。

「你……」朱厚熜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黃錦難堪大用，沒好氣道，「回去讓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儘可能多集結一些東廠番子出來，供陸炳使用……」

朱厚熜還是寵黃錦的，完全可以繞開黃錦，直接給秉筆太監下令，只是怕這樣做，會讓黃錦失去司禮監掌印的權威罷了。

「……奴婢遵旨。」黃錦有些怏怏不樂。

他覺得自己也沒那麼笨，照本宣科的差事還是可以做好的。

不過，朱厚熜只一句話，便讓黃錦又開心起來。

「數省之地的鄉鎮宣傳整個下來，要花費多久時間？朕可不能讓你走了。」朱厚熜哼道，「你是司禮監掌印，沒你坐鎮，司禮監還是司禮監嗎？」

「哎，是是。」黃錦開心起來。

轉念一想，京師有皇上，還有李沒品，地方上……也沒什麼好的。

「都去準備吧。」朱厚熜揮了揮手。

「臣（奴婢）告退。」

大殿清靜下來，朱厚熜又整個復盤了一下利弊得失，出自得笑意，「錢花的屬實太多，可總還是值得的，嗯，很值……」

「嗯…，六部尚書的調整準備工作，也得提上日程了，比如：一個跳出來催我立國本的吏部尚書，再比如……戶部尚書，娘的，要花這麼多錢，真若是只從帑出，還不得干啊……」

朱厚熜自言自語。

一再強調不小氣的嘉靖皇帝並不大氣。

事實上，不僅小氣，還記仇。

得虧沒有外人在場，不然這自言自語還笑的樣子讓人瞧了去，別說龍威了，『衩子』都沒了。

朱厚熜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陣自娛自樂之後，去了後宮……

~

坤寧宮。

蔣氏、張氏正在閑談，這對妯娌的關係由好、由壞、由好，只不過，無論第一個『好』，還是第三個『好』，都是礙於局勢罷了。

見皇帝走進來，兩個皇太后止住話語。

「母后，皇伯母。」朱厚熜微微一揖，禮貌打招呼。

時至今日，他對張氏也談不上惱恨了，皇家基本的面還是要維持的。

張氏如今徹底失勢，且兩個娘家兄弟還在昭獄呢，還能如何？

當然是微笑頷首示意了。

一番場面之後，張氏借故離開，給朱厚熜母子騰地方。

朱厚熜目送離開，回頭溫聲問道：「母后前兩日的發熱，痊癒了吧？」

「嗯，差不多了。」蔣氏緩了口氣，聲道，「最近又跟諸卿鬧彆扭了對吧？」

朱厚熜笑了笑：「哪有和和氣氣的，都習慣了。」

蔣氏沒多問，只是嘆道：「以後啊，還是不要戾氣過甚，今皇位你也坐穩了，皇位傳承問題也不再是問題，能和氣盡量和氣些，畢竟還是要靠他們來幫忙治理江山……唉，母後年紀大了，說不得就要去見你父皇了，到了那邊也算是對他有了代……」

「母后切莫說不吉之語。」朱厚熜忙道，「您還要好久的福呢。」

年喪父的朱厚熜，上對母親非常依賴。

如今姐妹也都了家，這座皇宮能給他親的只剩下生母了。黃錦、陸炳是玩伴，是發小，是值得信賴的親近之人，卻給不了他親。

蔣氏苦笑道：「可人終是要死的啊。」

「未必……」朱厚熜急之下失了言，隨即又覺異想天開，連他自己都充滿不確定，何況是上年紀的母后呢？

真若讓母后得知真相，反而不。

朱厚熜改口道：「咱大明的國師，醫湛，回頭我讓他來給您瞧瞧。」

聞言，蔣氏微微蹙起眉頭，略帶責怪的說：

「自太祖高皇帝立國，至正德朝，咱大明可沒什麼國師，熜兒你如此……屬實有失妥當！

我雖深居後宮，不曾見過這個李卿家，可多也有所耳聞，諸多卿家對他可是很不滿呢。聽說，他連功名都沒有，可是真的？」

「呃……是。」朱厚熜訕訕道，「李國師確有真才實學，說是經天緯地也不為過。」

「胡鬧！」蔣氏罕見發火，「你是皇帝，至高無上的皇帝，怎能如此形容一個臣子？即便此人真有才學，也不能過於抬，濫賞則不知恩重……」

朱厚熜只是暗暗苦笑，也不頂。

好一陣兒之後，蔣氏哼道：「還沒見過你誇誰呢，這位李國師……你明日命他來一趟。」

「好，朕回頭與他說說。」

「是命令他！」

「……是。」朱厚熜無奈點頭。

蔣氏忽覺自己說話有些重了，且兒子也不是偏聽偏信之人，便放緩了語氣，

「仰賴祖宗之德，大明得以有今日，打江山難，守江山也不易。祖宗垂憐，讓咱們這一支主大寶，可要好好珍惜。太祖祖訓，後宮不得干政，一直以來，母后也從未手過朝政方面的事宜，你可不能懈怠了。」

「母后說的是，」朱厚熜頷首，「朕定會讓大明邁向一個新高度！」

見兒子自信又幹勁兒滿滿，蔣氏喜笑開，沉了下，道：

「前國舅罪有應得，可到底是皇太后的娘家人，還是給些優待吧。還有你那大侄，雖招了駙馬，也當多表達一下關心，逢年過節賞賜些金銀細什麼的，省得讓人暗地裡挑理兒。」

朱厚熜含笑點頭：「前國舅在昭獄的生活，不比他們在自家差，朕前兩年還給配備了太醫照看，至於大侄，賞賜一直沒斷過。」

「那就好。」蔣氏嘆道，「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細想想，也不容易，得理要饒人，不為別的，皇家面不能不顧。千秋萬世的後繼之君，可都是咱們這一支的，你可不能開壞頭。」

朱厚熜強忍抬杠的衝，苦笑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