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怡的化療被安排在下週。

這天晚上，得知這個訊息，阮舒怡愣了愣。

心口發涼，在認識的病友裡，因為化療徹底垮掉的也很多了。

又開始進行化療，意味著已經不能靠靶向藥控制病，也意味著之前接近於正常人的生活不能再繼續，化療會讓人變得越來越虛弱，加上各種不良反應，會對日常生活造很大的影響。

不過面對陳凜，表仍是輕鬆的，只“哦”了一聲。

陳凜坐在病床邊看著，言又止。

“幹嘛啊，”阮舒怡笑了笑，“我又不是沒做過化療，說實話，這個比清創簡單多了，輸就行，沒你想的那麼恐怖。”

陳凜垂下眼，想說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阮舒怡扯扯他的手，“你上來陪我躺一會兒吧。”

這段時間，時不時就會這樣撒，要他過來一起睡在這張小小的病床上。

陳凜知道不安，他在旁側躺下來，摟住，說：“明天，這邊會接卞城的骨髓資訊庫。”

之前他不想讓空歡喜，但現在，這是他唯一能給的好訊息，他想多給一點希，卻又怕會辜負的期待。

這些天，接的骨髓資訊在增加，但他們仍沒有得到什麼好訊息，這樣的訊息其實已經沒法讓阮舒怡高興了，但聽到，還是說：“嗯，那太好了，或許會有和我配型功的呢……就算沒有，也肯定會有其他人因此找到骨髓，你知道嗎？我有個病友說的朋友之前就因為接外地的骨髓資訊庫，找到骨髓了，現在都在聯絡捐獻人，在商量做手的事兒了。”

陳凜沒說話。

阮舒怡在他懷裡仰起臉看他。

四目相對，他的眼神過分沉靜，忍不住抬手他的臉，“這是好事啊，你不高興嗎？”

他頓幾秒，才說：“沒有。”

又抓住的手，握了，扯出個笑。

阮舒怡定定看他片刻，湊過去，在他角親了親，“陳凜，不要為我擔心，我會做好我的事，配合治療，清創也好……化療也好，不管是什麼治療方式我都接，我不怕的……我相信你，我會好好等下去。”

像是打通城市間骨髓庫這種別人做不到的事他都做到了，不想拖後，在這個時候喪氣，他那麼努力，也會盡全力對抗病魔。

陳凜聞言，怔過幾秒，就笑了。

他將抱，用力點了點頭，“嗯，我一定會找到骨髓的，等我。”

無論結局如何，至在此刻，他們還能支撐彼此。

第二天，接卞城骨髓資訊庫的整個過程，陳凜還是照舊坐在北城白病基金會的大辦公室裡等。

還是和之前每一次一樣，他能聽到行政在給一些匹配到骨髓的患者打電話。

他有些焦慮，拿出手機看看和阮舒怡的微信聊天，又放回去。

中途于濤過來找了他一趟。

一週以前，于濤的工作被重新做了調整，星輝由其他人負責，于濤則協助他找骨髓，除了和那個偵探接洽，也負責理一些打通城市間骨髓資訊庫的事。

于濤這次找他，是有一件麻煩事，在樓道里和他說：“陳董，有個北城的白病患者，是個十六歲的男孩，家裡是低保戶，之前接江城的骨髓資訊庫，他匹配到了骨髓，捐獻者那邊也同意捐獻，但要求地點在江城，這個患者父母經濟上沒法支撐到江城做手的開支……”

陳凜毫無預兆打斷了于濤的話，“什麼意思？沒錢做手，這也要我管？”

他語氣很涼，于濤一時沒說話。

“他們知不知道骨髓有多難得，現在找到了，就連錢這點問題都要問別人？”陳凜看著于濤，“他們知不知道有多人等不到……”

他話頭頓住，手攥拳，口劇烈起伏。

他知道自己的緒有些失控了。

他在這裡一直等，等不到他要的訊息，他不知道怎麼會有人找到骨髓還糾結於錢的問題，他只是嫉妒，發瘋般的嫉妒，換位思考，如果阮舒怡現在找到骨髓，他就算傾家產，再去舉債，也絕對不會猶豫遲疑。

于濤跟著他這麼久，是頭一回見他這樣，以至於都沒能立刻回神。

他說：“別管他們，能做做不能做算了，骨髓都找到了，他們還想要什麼呢。”

“知道了。”于濤應下，正要轉走，卻又被陳凜住。

他回頭看向陳凜，但是沒敢說話。

陳凜不是個有架子的領導，但此時他上的氣很沉重，于濤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半晌，陳凜說：“他們缺錢，就幫他們解決錢的問題，你去落實一下，到底需要多，出個明細，這錢我來出。”

于濤有些意外，也不知道剛剛他還很生氣，怎麼忽然又願意幫助那家人了，不過看他臉依舊不好，也不好多問，點點頭就走了。

陳凜轉，去走廊盡頭，腳步停在窗前。

天氣不好，烏雲佈，落葉枯黃，整個世界看起來都很蕭索。

他著天，腦子緩慢地轉，想如果他多做一點好事，會不會老天能對他和阮舒怡仁慈一點呢。

然而這天，到了最後，他還是沒有聽到他想要的訊息。

于濤來接他，開車送他回醫院。

路上于濤帶著藍芽耳機接了通家裡的電話，因為陳凜心不佳，他聲音得很低。

但陳凜還是聽到了。

“怎麼那麼迷信……求佛有什麼用，不如找找好醫生……我是在北城，但我又不搞這些七八糟的東西……行了，我回頭打聽一下，再給你回電話。”

于濤結束通話電話。

車子繼續前行，車廂裡安靜一陣，陳凜忽然問于濤：“家裡的電話？”

于濤解釋：“有個表妹得了癲癇，這病沒法治，我阿姨聽說北城東郊最邊上山下有個香火很旺的寺廟，信這個，說香火旺的一定很靈，非要去拜拜，真是……太迷信了。”

陳凜沒說話，意味不明地輕輕扯了扯角，扭頭向車窗外。

他是不信神佛一說的，這麼多年，他什麼都是靠自己，他覺得只有弱的人才需要這種神寄託。

但現在，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正在變得弱。

時間很快來到阮舒怡化療這幾天。

化療本其實確實沒有清創那麼痛苦，只是簡單的靜脈輸，用了特製的輸管，需要特別注意不要滾針，前後也不過幾個小時就完了。

需要連續輸三天，但是阮舒怡到第二天的下午就又出現了明顯的骨髓抑制癥狀，渾疼痛難忍，痛出一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