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初檸很悉這種說話方式。

    豪門裏長的千金小姐，高高在上的教養讓們說不出更難聽的話。至於這種手段究竟是什麽手段，隻會讓你自己去領悟。

    平複心緒：“何總，如果您認為這是作弊，我們團隊可以退出競標。”

    雖然方案是眾人的心，但被投資商抓著尾，後續就算合作也會很麻煩。

    何瑜笑了下：“這倒不用，一個項目而已。裴遲想討好新婚太太，這點東西，他給的起。”

    說完，定定看著眼前人，“但別的，是不是太貪心了？”

    別的？

    話說到這，周初檸再遲鈍，也終於懂了這些敵意的來源——何瑜全都知道了。他們的婚姻，以及那紙協議。

    作為裴遲緣上的親姐姐，自然不會眼看著他把到手的東西，重新拱手相送。

    何瑜的發是意料之中，甚至比預期的還來得晚。

    周初檸想了想，說：“裴遲有支配名下財產的權利。更不用說，銀塵本來就是由我父親一手建立，就算沒有這紙婚姻，他要歸原主，有什麽問題呢？”

    如果說，原本何瑜的態度還算平和，在聽到這番話後，眼睛裏驟然升起的冷嘲，已經強烈到周初檸無法忽略的地步。

    不懂這種嘲弄的來源到底是什麽。

    包廂裏安靜了會。

    周初檸看到何瑜手機響了會，掃一眼備注後，很快被按滅，重新扔回包裏。

    實在聊不下去了。不擅長理這樣的場麵，與無關的人談論婚姻也毫無必要，正想提出結束對話——

    “你喜歡他嗎？”何瑜突然問。

    “什麽？”

    周初檸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裴遲。你喜歡他嗎？”

    不懂話題跳躍得怎麽這麽快。周初檸說：“我沒義務回答你這個問題。既然你知道了我們是協議結婚，也應該知道，喜不喜歡，不是我們這種關係該考慮的。”

    何瑜沉默很久，終於說：“你不愧是周紹平的兒。”

    協議婚姻的反噬比周初檸想象的大。何瑜言辭尖刻，對的厭惡更是寫在臉上。這種厭惡，甚至好像超出了婚姻本。

    有些難以負荷。

    像是迷霧中，從他人的指指點點中，約能窺到一些真實，但環顧四周，依然手不見五指。

    姐弟倆有一雙極其相似的眼睛。此刻這雙眼睛看著，出奇的寡淡疏遠。

    --

    賀斯煬開了車，提報會結束後，正好載許園一起回工作室。

    他慢悠悠說：“我以為按照周老師和裴總的關係，這個單子是十拿九穩。哪知道真要競標。”

    這些天為了提報會連續加班，手裏的方案做完一遍，又推倒一遍。在校念書時都沒這麽刻苦過。

    許園嚇得手裏咖啡杯抖了下，差點灑在上。

    “你知道他們的關係？”

    周初檸告訴的時候，還千叮萬囑不能說出去，怎麽一下子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虧還憋得這麽辛苦，這算哪門子？

    賀斯煬有些奇怪地看一眼。

    “知道啊。上次夜爬拍攝，周老師的帳篷壞了，就在裴總那邊湊合了一晚。”

    “湊……湊合一晚？”許園整理了一下過於震驚的五，聲音幽淡：“難怪，他會突然向初檸求婚，原來他們夜爬的時候就在一起了啊。”

    行駛中的車被一腳剎車踩停，胎在地麵拖曳，尖銳聲音差點刺破他倆的耳。

    賀斯煬緩慢又驚恐地轉過臉。

    “……他們不是兄妹嗎？”

    --

    結束掉一冗長會議，裴遲從辦公桌出來，撞上前來送初審結果的季閱。

    他站在走廊裏，簡單翻閱了下文件：“順利嗎？”

    季閱大概知道他的“順利”指什麽。

    “順利的。何總問了些問題，但周小姐答得很出。”

    文件夾合上，裴遲麵驟冷：“何總？”

    季閱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忍不住背後發汗：“對，何總今天來公司了，說您讓來看下初審進程。我想著是這個項目的投資商……”

    裴遲吸了口氣：“在哪。”

    沒等季閱回答，人已行至電梯口。

    西裝在快速行走中揚起一角。也就在幾秒，從容和優雅消失殆盡。

    季閱快走了幾步跟上。

    “何總和周小姐一起走的，我隻聽們說去樓下喝杯咖啡——”

    “知道了。你先回去工作。”裴遲打斷。

    電梯門關上，他背靠在後麵，盯住顯示屏上不斷小的數字，心髒不斷下沉。

    不遠的咖啡店裏，這場如坐針氈的對話也接近尾聲。

    何瑜拿了巾，仔仔細細幹淨手指，再扔進一邊的紙簍。

    “既然連喜歡都談不上……”冷笑，“因利而合，利盡而散。這樣的婚姻在我們這個圈子再正常不過。”

    “你為了錢結婚，那裴遲呢？我不知道他告訴你的結婚理由是什麽，但周小姐是聰明人，是不是經得起推敲，你心中有數。他——”

    話還沒說完，包廂門被猛地推開。

    裴遲站在門口，領帶因作產生了一道翻折，他一手撐著門框，口急促起伏。

    “你怎麽來了？”

    周初檸轉頭看他，有些驚訝。早上才聽他說今天會很忙，怎麽又突然出現在這裏？

    裴遲徑直越過了。

    丟下手裏的外套，連一貫沉穩的嗓音都變得沉：“跟我出去。”

    話是對何瑜說的。

    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麽啞謎。隻聽到何瑜輕嗤一聲，慢條斯理站起來，過他側出了包廂：“來得真夠快的。”

    直到兩人走後很久，周初檸才回過神。

    其實本無所謂何瑜說了什麽，喜歡不喜歡，滿不滿意他們的婚姻。但從沒見過這樣的裴遲。

    從他進門到離開，這張冷矜如玉的臉上，隻看到了一個緒——張。

    他在張。張到連眼神沒有和有毫匯，襯衫領帶全歪了也渾然未覺。

    但這個詞，本該和他八竿子打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