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

    工作室裏，許園得知周初檸要離職，差點驚掉下，“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我他媽第一次聽說老板要離職的。”

    “原始資本算是我的補償。你可以另外招聘一個攝影師，前期留存的業務，不會有任何影響。”

    許園：？

    “不是，你玩真的啊！”

    周初檸願意把原始資本都留下，等於平白送了工作室一個離職大禮包。有種為了離開，不顧一切的意味。

    “這也太突然了吧！不說其他，銀塵的單子不做嗎？你知道他們合同上的違約金是多大金額嗎？”

    周初檸：“銀塵簽的是工作室，不是我個人。賀斯煬年後才辭職，銀塵的單子讓他拍，時間上來得及。”

    “可是……”不知道怎麽反駁。

    “如果他們有意見拒絕合作，違約金我來出。我爸留了幾個商鋪給我，我掛出去了，應該可以挪出一筆錢。”

    許園半天沒說出話來。

    連違約金都考慮好了？

    “是不是你哥！”像是突然想到什麽，騰得站起來，“該不會，裴遲想讓你在家當全職太太吧？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想把你當金雀養呢？”

    ……什麽跟什麽。

    周初檸拉坐下：“看點言小說，腦子會壞。”

    “那是為什麽？總不能是你打算挑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丟下你老公跑路吧？”

    “……”

    言小說功不可沒，終於讓許園功當上一次預言家。

    周初檸沉默了。

    許園轉頭問賀斯煬：“你呢，怎麽說？”

    睡眼惺忪的男人半躺在會客區的沙發上，腳搭在一邊。

    聽到話題落到自己頭上，才懶不正經開口：“都要跑了，我還留在這做什麽。”

    “……我們在說正經的。”

    “我就是在說正經的。”他從沙發上直起，手指勾起一旁的外套往外走，“吃散夥飯記得我。”

    隻有許園明顯不信周初檸的話。

    換做其他人還有可能，那可是裴遲。

    江城最優秀出眾的商界新貴、清冷矜漠的天之驕子。更何況前一天，剛剛在片場給擋了致命一擊。

    但周初檸的神過於散漫無畏，清清楚楚把一個“渣”字寫在了臉上。讓人不得不信。

    “真的想好了嗎？”

    “嗯。”

    命運的齒推著向前，這些年看似有選擇，其實從來沒有。

    要怎麽麵對裴遲？

    周紹平間接作惡，又事後要挾。裴遲的苦難有一半都是周家帶來的。

    能裝作無事發生嗎？

    能輕飄飄說一句，這是我父親的事，別算在我頭上嗎？

    可以厚無恥到這個地步嗎？

    --

    下班時間，方琮的車等在門外。

    “你怎麽來了？”

    方琮為拉開了後座車門：“晚高峰打車不方便，您上車吧。”

    車很安靜，開往翠湖灣的路上，周初檸沒有開口，方琮也不方便貿然講話。

    直到後座上傳來一道沉靜、淡的聲音。

    “我在國外那些年，生活費是你打的嗎？”

    “是的，太太。”

    “是我父親的授意？”

    “老周總？”不知道怎麽會這樣問，方琮蹙眉，“不是，是裴總。”

    他補充：“你的學費和生活費，是裴總吩咐按月打過去的。”

    果然和猜測的一樣。

    周初檸定定的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建築，沒有再說話。

    何長複說的沒錯，他是瘋了。

    六年前那個冬天，他們的分別實在不算麵。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裴遲這麽多“不計前嫌”的行為。

    二十五年飄來去的生活，周初檸始終覺得自己從未得到過，習慣被放棄，習慣被忽略。

    直到有一道目願意為停留。

    可是怎麽辦。

    好像有些不配。

    下車前，周初檸斂了神：“後麵幾天不用來接送。我自己開車。”

    “好的， 太太。”

    劉姨去醫院送晚餐了，四百多平的公寓空空。

    吃過晚飯，周初檸在窗邊的躺椅上坐了會。

    拿著手機在通訊錄裏一通翻找，琳瑯滿目的頭像，找不出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這些年在國外，從不缺追捧，但熱鬧和孤獨就像孿生兄弟，在上沒有一刻真正分離。

    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個生日一樣。程鹽給招攬了一大群人，看似鑼鼓喧天，連那些人什麽都不知道。

    兩年前的聖誕節，江平徵因為雜誌社的圖片供稿來找。

    周初檸向來敏銳，一早看出，他來這一趟不止因為工作。

    班霍夫老街上節日氣氛濃重，一起吃過飯，江平徵讓在原地等了會。再出現的時候手裏多了兩個東西——

    一束花、一盒冰淇淋。

    除了那個人，誰會在大冬天給生買冰淇淋吃。

    周初檸眼睛紅了。

    對方嚇一跳，手忙腳給遞紙巾，“我表白的話還沒說，你怎麽先哭上了。”

    因為那束花，站遠了點，用江平徵遞過來的紙巾捂住了鼻子。

    至於怎麽表白的，完全沒有聽清。

    隻是在那句“你覺得怎麽樣”過後，麻木地點了點頭。

    江平徵送到樓下，將花遞給。

    周初檸看到他越湊越近的臉，靜默、堪稱旖旎的氣氛裏，十分清楚他想做什麽。

    正是因為知道，快速偏轉了頭——

    除了那盒冰淇淋，眼前這張臉和那個人沒有一點相似。

    --

    手機振鈴衝破了黑暗。

    “周老師，你把包落在公司了。”

    “沒關係，明天再拿——”

    “我已經在樓下了。你下來拿一下呢。”

    周初檸從躺椅上起，裹嚴實了羽絨服。到樓下的時候，看到賀斯煬站在車門邊，手裏提著的那隻隨的小香把玩。

    “給我吧。”手。

    賀斯煬卻沒作，掀起眼皮看：“什麽時候走。”

    “這兩天。”雙手揣回兜裏。

    裴遲會在醫院住一周，不論是收拾行李、還是將國的工作斬斷，都有足夠的時間。

    空氣突然靜下來。一月的西北風吹得人骨頭都冷。

    “真夠狠的。”賀斯煬淡嗤了聲。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從瞞懷孕，到趁著裴遲還在醫院就想跑，也能看出這段婚姻並不風平浪靜。

    他把包扔給周初檸，輕懶開口：“逃得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