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實實在在點醒了。

    裴遲人在醫院，不代表就對行蹤一無所知。從今天方琮的準時出現就能知道。

    六年前真相揭發，裴遲非但沒有報複到上，還對照顧有加，這是他對這段的仁慈。

    但這不代表，六年後故技重施、遠走高飛，他依舊會輕巧放過。

    “你真的對他一點都沒有麽。”賀斯煬皺眉，“在蘇黎世我就看出來了，他很張你的。”

    冷風猛烈地吹過來，把聲音吹得七零八落。

    “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裴遲喜歡我，我就要喜歡他麽。”

    賀斯煬：“……”

    立在風口，笑得勉強，不妨礙說出的話依然冷酷、殘忍。

    “更何況喜歡和在一起是兩碼事。”

    賀斯煬垂眸注視，看到輕的睫：“周老師，‘為你好’是很老套的節，許園看的那些霸總小說都不這麽寫了。”

    “誰說我……”

    “過剛易折。”他吐了四個字。

    很明顯麵前是朵紮手的玫瑰，不可、更不。

    驕傲、尖銳、以自我為中心，可惜麵戴得不太牢，輕易就被人出底下的狼狽。

    周初檸不知道這人怎麽回事，眼睛比狐貍還銳，次次都能看破藏了又藏的緒。

    對麵視線落過來，在深黑的夜裏顯得相當濃稠。

    皺眉，不喜歡被人這樣盯著，略略退開了半步，不想多解釋。

    “我上去了。”

    “別自己跑，還懷著孕呢你跑不掉。”

    開門上車前，賀斯煬收起了鬆懶神，“要是真的想好了，通知我，或許可以幫你一把。”

    腳步一頓。

    周初檸知道這句話的含金量。

    如果裴遲提過賀斯煬的背景是真的，他應該有這個能力，讓順利從裴遲眼皮子底下徹底消失。

    點點頭，沒拒絕。

    現在不是六年前，清楚形勢。要走，很有可能，得看裴遲要不要放。

    更何況懷著孕。

    任何激烈衝突，對來說都是不利的。

    “記得告訴我時間。”

    發車輛前，賀斯煬降下窗戶，重新慎重的和代了一次：“你跑路的時間。”

    --

    自從劉姨住到翠湖灣照顧，老宅隻剩下幾個傭人和門房。

    翌日下午，周初檸領著中介去了一趟，給了眾人遣散費，將宅子徹底清空。

    在屋子裏轉了一大圈，中介才想起遞上名片。

    “周小姐，這宅子太大，一時半會兒怕是不好賣。”

    “價格不是問題。”

    進廚房喝了杯水，頭都沒抬，就給了兩個字，“要快。”

    時間不多了。

    “那這屋裏的東西……”

    “問買家需不需要，他們不需要的話……麻煩您找個搬家公司，幫我扔出去。”

    大概是沒見過這樣的主顧，中介也愣了好一會兒。

    這棟宅子位置絕佳，毗鄰CBD又鬧中取靜，江州出了名的老錢地塊。

    周紹平用創業賺來的第一桶金買下這裏，哪怕過了這些年，這塊地的價值也一直在上升。

    幹這行都是人，三兩句話就能出點豪門辛。

    “周小姐這是要出遠門？”

    周初檸轉過，指尖夾著他的名片看了會：“李先生？”

    “是，是……”點頭哈腰。

    微頓，儀態優雅，帶著不可進犯的冷意：“打聽客人私，也是你們這行的規矩？”

    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痛失家產的周家大小姐，果然和外界說的一樣，脾氣囂張又乖戾——不好惹。

    一套這樣的豪宅，傭能抵好幾年收總和。自然不能惹賣家不痛快。

    李姓中介連連道歉，“抱歉周小姐，我多。”

    手指在屏幕上敲擊幾下。“叮——”一條轉賬消息赫然出現在對方手機上。

    周初檸徑直越過他：“這段時間把閉。”

    中介還在房子各走拍照流程。周初檸踏著樓梯到二樓。

    大約那時候年紀小，沒考慮什麽男有別，和裴遲的房間隔得不遠。

    老宅每天都有人打掃。

    所以，當周初檸重新打開那扇門，哪怕長久無人居住，房間依舊幹淨、整肅。

    好像看到年的裴遲站在書桌前看。

    他皺眉站在一邊，對霸占他書桌的行為，眼神裏多有些說不出的嫌棄。

    “你為什麽不去自己房間寫作業。”

    周家書房不止一間，再不然周初檸自己房間也有書桌。可偏喜歡跑到他房間來寫。

    說得好聽是寫作業，一張基礎難度的練習卷，磨蹭大半天都做不完。

    周初檸下嗑在桌上，拿了支筆在草稿紙上塗畫，聽完年冷冰冰的控訴，睇了他一眼。

    “幹嘛？這是我家，還有哪裏是我不能來的？”

    氣、惡劣。

    裴遲抿了，即使被狠狠噎到，麵上仍然冷靜自矜：“房間讓給你，我去書房。”

    周初檸角一扯，迅速拉住那截即將消失角。

    “哥哥不是尖子生嗎？走什麽走。給我講題。”

    ……

    裴遲的電話就是在這時候來的。

    前腳剛出老宅，後腳看到屏幕上跳的名字。

    天文臺預報，這個冬天的第七號寒流已經來了。

    周初檸拿著車鑰匙站在老宅門口，天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沉黯，路上行人和車輛搖搖墜。

    “昨天怎麽沒打給我。”

    電話裏聲音溫潤、潔淨，像被泉水浸潤過。與四周呼嘯的風聲格格不。

    周初檸裹上的羽絨服。

    “不當心睡著了。”

    心髒被吊著，冷得發抖。

    深吸了口氣，終於沒忍住：“傷口還疼麽。”

    “不疼。”

    電話裏安靜了會。

    “你在哪。”

    “剛下班，準備回去了。”

    兩天前還親到同床共枕的兩人，隔著手機又沉默很久。

    “嗯，小心開車。”

    最後是裴遲結束了對話。

    夜幕黑沉，沿街商鋪得了寒來襲的警告，今天早早關門閉店。

    許園一邊鎖門，一邊把手機夾在肩上和男友電話：“……工作室的空調壞了，今天可凍死我了。打電話給修理師傅，人家檔期愣是排到了三天後……”

    抱怨聲清亮，走得急，也就沒看到停在馬路對麵的車。

    深車。

    頂上覆了幾片落葉，整個湮沒在濃黑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