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吳佐一言罷，大殿之中雖然嘩然，但也沒再竊竊私語。

啟善從吳佐一手中取了要呈遞的資料，雙手遞在天子手中。

陳翎接過，低頭翻了翻。

吳佐一是史臺的老人，言本就有諫言之權，即便這大殿中都覺得是吳佐一在無理取鬧，嘩眾取寵，作為天子都是要看的，這是給吳佐一面，也是給史臺面。

古往今來，天子在早朝上都斷無沒有理由便讓史臺下不了臺的道理。

這是其一。

其二，陳翎也確實想看看，能到吳佐一手中，讓吳佐一這個史臺老人都覺得可以用于懇請的佐證資料，究竟是什麼？

陳翎仔細翻過。

舉證了很多湖城當地關于人證，證的描述，這些描述，足以讓大理寺徹查湖城銀失竊一事與平南侯府的關聯。

陳翎早前就看過這些資料。

對方很謹慎，這些舉證資料同早前看過的一樣。

而最后，又附了湖城當地府衙的懇請書，說大理寺無作為，雖然數月以來，一直有員在查探，但查探之事，一干證據和敘述都清晰確鑿，但大理寺卻強下此事，數月未果。

陳翎是在范玉的信上見范玉說起過，大理寺是有員在查探此事的。

這封懇請書行文環環相扣，合合理，難關史臺會義憤填膺。

此事常世勇怕是輕易躲不過去。

但常世勇是大理寺卿，對方不用將矛頭直指他，也并無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彈劾常世勇之事，實則是將平南侯府推到風口浪尖，讓此事不能在明面下妥善置。

陳翎一面看著，腦海中一面思緒著。

大殿之中，有人忽然開口，“吳史，此事過了吧，平南侯府怎麼會同湖城銀失竊案有關？大理寺每日這麼多案件，這種案件多半是空來風，常寺卿未必就能看得過來，而且，如果真的事關平南侯府，同朝為，更應謹慎，常寺卿此舉并無不妥啊。銀失竊是大，但事關朝中要員，謹慎些總是好的呀！”

吳佐一輕嗤一聲，“老臣乃史言，上達天子，下察百。你又不是平南侯府，湖城銀失竊之事，你怎麼就知道與平南侯府無關！”

“這！”對方噎住。

吳佐一繼續道，“常大人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天子都沒吭聲，常世勇也沒吭聲。

此事乃天子授意，史臺忽然跳出，他要如何說，都要看天子的意思。

但吳佐一再次點到他的名字，常世勇不好不應，便也手持笏板至殿中，“此事尚未查明，不好言說。”

這是大理寺慣來的腔調。

是要和稀泥。

吳佐一冷笑一聲，“蒼天可鑒，古往今來，富庶之還盜竊銀的例子比比皆是，這種例子不是更應該謹慎嗎？常寺卿為大理寺一干員之首，難道這都想不明白？！”

“這不比旁的貪污賄更值得警醒嗎？！”

吳佐一這番話出，擲地有聲，更是殿中掀起滔天巨浪！

富庶之盜竊銀……

方才還本沒往此想的吏，都在吳佐一一番話后，紛紛背上冒出了冷汗！

疏忽了，早前怎麼沒想到的！

富庶之盜竊銀，還能是做什麼的！

朝中各個都是人！

方才是因為平南侯府這個名稱的緣故，才人人都未往此想！

但細思極恐……

是這些風聲都足以積毀銷骨。

這事要麼常世勇同他們一樣，兒沒往這想過，但若是想了，應當知曉此事大理寺做不了主。

常世勇就是想，也不下。

要，也不是常世勇能住的。

很快，不目都紛紛看向大殿之上的靛青龍袍——吳佐一哪里是在參常世勇，這本是在參天子啊！

若不是天子授意，給常世勇多個膽子，常世勇敢這麼做？

吳佐一說的是，常世勇在大理寺卿位置上這麼多年，不可能連這一基本的覺悟和判斷都沒有。

史臺原本就有當眾諫言的權力，這是沖著天子來的啊！

讓天子正視聽！

所以常世勇方才不是不吭聲，而是不能吭聲，因為天子都未吭聲！

常世勇能做到大理寺卿這個位置上，什麼樣的風浪沒見過。在吳佐一都抬出剛才那翻話的況下，常世勇竟然還未慌，雖然仔細看，常世勇也面煞白，但大抵都還算鎮定自若。

“吳史，飯可以吃，話不可以說！”常世勇畢竟是大理寺卿，在殿中說話還是有分量的。

“此事事關大理寺上下聲譽，并非我常世勇一人；此事也事關平南侯府，吳史為三朝老臣，史臺之首，不更應當知曉，什麼大理寺查案，講究證據確鑿，此事尚未有定論，又事關平南侯府，而不發有什麼不對？難不讓風言風語積毀銷骨？”

吳佐一對上，“那常寺卿如何解釋，幾個月過去了，大理寺上下什麼都沒查到？按照大理寺的能耐，不早就應當將湖城掀個底朝天了嗎？難道說，大理寺奉違，看著在做查探之事，實則消極怠工，沆瀣一氣？”

“你！”常世勇惱意，但還是強下這子怒意，盡量平和道，“吳史，此事牽連甚廣，不是像你們史臺，上上折子就還能完事兒。大理寺辦案要有大理寺辦案的節奏，一步一步，不冤枉好人，也不放過宵小之徒，不是皮子這麼簡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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