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珣沉默不語。

修長好看的手指在黃梨木桌案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瞧著，大殿只聽得這清脆的響聲。

一下又一下，像是閻王殿的催命符似的。

好半晌，元珣收回手，轉了轉手中的玉扳指，淡聲道，“最近盯楚氏，有任何異，及時向朕匯報。”

十九略一頷首，干脆道，“屬下遵命。”

黑影隨風而過，轉瞬間，殿便只剩下元珣一人。

他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

再次抬首時，心里已然有了計較。

翌日，太極殿的宮人都垂手并的守在殿外，殿外無比安靜，倒是殿依稀能聽到幾聲爭吵傳來。

宮人們面面相覷，心下稀奇極了——

陛下竟然跟長公主殿下吵起來了？

這真是天上落紅雨了！

大殿之。

長公主態度堅決的否定道，“不行，這怎麼能行，你這是去死麼？”

元珣端坐著，面沉靜，“阿姐，你先冷靜一下。”

“不，這你我如何冷靜？阿珣，你怎麼突然會有這樣的想法？是清寧哪里做的不好麼？”

“很好，各方面都很好。”元珣道。

“那你為何要讓我勸出宮？”長公主蹙眉道。

元珣平靜的向，輕聲道，“阿姐，你曾經困在后宮七年之久，那七年，你過得開心麼？”

這話實在誅心。

長公主面沉下來，似是憶起過往重重霾噩夢，手指攥的死。

元珣眸中閃過一抹心疼，道，“后宮曾經囚住了你，現在也囚住了。”

長公主一怔。

漂亮的眸凝視著他許久，理智也漸漸回來，搖頭道，“不，不一樣的，和我不一樣。”

“我當初是被搶宮，那并非我所愿，且荀康那老東西豬狗不如，我恨不得剝他的皮他的筋，在后宮的每一日于我來說，都是暗無天日的噩夢。”

“可是清寧不同，年時便慕你，為你夜奔出京，為你的將領士兵們治療傷痛，為你愿意宮為妃……這些都是愿意的。”

“為你付出了這麼多，你怎麼能這樣待？你若真這般無無義的待，從今以后我也不再認你這個弟弟。”

長公主越說越激，為昭妃義憤填膺，看元珣的目帶著滿滿的不悅與憤怒。

元珣靜靜地待說完，才道，“阿姐，并不喜歡皇宮，只不過恰好朕是帝王罷了。”

長公主抿。

元珣將楚纖纖找上昭妃的事說了一遍。

長公主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把話題轉到這里，兩道柳眉擰著。

元珣道，“在以前，是絕不會與這些人為伍的。可宮后，理著這些人間的勾心斗角，一本事蹉跎在宮里。為了什麼？朕一直都明白。同時朕也很明白，所期盼的，是朕給不了的。”

與其苦守著一顆永遠都等不到的心，倒不如換個角度，去看看外面的廣袤，去自由的人生。

他的眸堅定，“不應該囿于后宮狹隘又愚蠢的爭斗之中，不應該。”

在他的心中，趙清寧是‘寧可枝頭抱香死’，是‘揀盡寒枝不肯棲’，是看似弱卻擁有堅韌心志的一株萱草。

聽完他的話，長公主安靜了許久。

與昭妃相這麼些年，何嘗不懂昭妃的心？

那種滿前廳的花花草草，那曬滿后院的悠悠藥草香，還有端正眉目間永遠的疏冷和孤傲。

可是——

“阿珣，是子……還是個壞了子再也無法生育的子。”

長公主的眼圈有些泛紅，哽咽道，“若與其他妃嬪一樣，或是有娘家可倚，或是有清白或是健全的子，阿姐今日定不會反駁你，還會替拉纖保，尋一位知冷知熱的如意郎君，總勝過在宮里苦耗一生。”

“可一無娘家可倚，二無清白子，又再無法生育，出宮后，自由是自由了，可除了自由還有什麼？這樣，還能覓到好兒郎再家麼？或是你想讓孤苦伶仃的活著，老了連個養老送終的都沒有？死了也變鬼混野鬼，沒個歸屬？”

“在宮里，有高位分，有一大堆宮人伺候，死后你的子孫會給風大葬，可皇家陵墓后世香火，甚至于在后世史書上，也能留下寥寥幾筆記載。”

“阿珣，這世道對人總是過分苛刻的。”

長公主幽幽的嘆息一聲。

縱然是，作為曾經寵萬千的皇貴妃，如今的位高權重的長公主，擁有不盡的榮華富貴，背后對指指點點的人麼？

不。

他們說年妖，把廢帝迷得神魂顛倒，是禍害國家的/妖妃。

他們說心腸歹毒，為了爭寵不惜流掉自己的親生骨，惡如蛇蝎不配為人母。

他們說放浪形骸，幕之賓不知多……

尚且忍著這些，那離了宮的昭妃呢？該怎麼辦？

長公主盯著元珣的眼睛，一字一頓的提醒道，“阿珣，你別忘了當初是為何落到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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