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為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那麼重的罪名，在公主與太上皇為我昭雪之前，我也都只是被陛下流放而已……」

他語氣好似和，「如此皇恩浩，網開一面，我當時上路時，心中也只念皇恩，是陛下仁臣下。」

清和聞言不由鬆了口氣。

「那你夫人……」

「我們已經休離了。」

沈淡聲打斷，「知家的小姐，如今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清和想到當日他於殿堂里在休書上按指印的形，想想也是……

若尋常夫妻稍有，就絕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按下指印。

便是按下了，難免也要歇斯底里地質問一番。

可沈從始至終的平靜，好似早已預想到這一天。

休棄時，更沒有分毫的不舍話語。

清和想到昨日的事，語氣不確定道：「那你恨嗎？」

沈看著手背那些傷痕，漫不經心地回答，「公主想必也有所耳聞，昔年那樁婚事，我本就是被迫的。」

他是被搶奪來的。

落在清和耳中，也許可以理解兩個意思。

一方面，沈是在萬分不願的況下被那知氏搶奪來的，可知虞將他人搶到手了又不好好珍惜，轉眼間棄如敝履，這樣可惡可恨的人，為什麼不能恨。

可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是解，被強加的姻緣，終於得到了結束。

但不管清和如何揣測，沈上都很平靜，讓人察覺不出一的緒。

好似天子讓他流放的時候，他就是最為淳樸的純臣，心甘願被流放，又恩戴德地被接回京城。

而那個被休離的妻子，已經從他邊抹除，再沒有一分一毫的分量。

似乎為了安清和的心，沈溫聲道 ：「過去的事我已經不在意了，與知家的婚事也非我本意。」

一句話，便讓清和心裡有了數。

不由重新出抹安的笑來，對沈道：「你放心吧，往後我會介紹更為合適的子給你，而且……」

「以你如今的份，知家之流，本就配不上你。」

清和說完，一直都擔憂的地方好似也都跟著放鬆下來。

這幾乎是最為期待的結果。

的兄長得到了正名，獲得了本該屬於他的尊貴份。

而另一個兄長在解開誤會之後，也仍在皇位之上繼續做皇帝。

他們誰也不會因此而是傷，這個做皇妹的也只希他與宗玨都能長命百歲，願他們兄妹幾個往後長久和睦，便是幸事。

往後再給沈娶一個門當戶對的皇子妃，便已然圓滿。

兄妹倆生疏的說了會兒話。

等清和離開後，那些侍衛便跪了一地。

「公主的意思，屬下們阻撓不了……」

沈這才低頭看向他們。

「沒關係，公主的要求焉能是你們違抗得了的。」

他似乎不再介嫌。

等老大夫過來替他複診後，又給他熬來了湯藥，對他道：「你里損耗良多，這藥至要喝滿半個月才行。」

榻上虛弱的男人卻只捂著帕子悶咳，口中道了句「不必」。

老大夫頓時瞪大了眼，「你別以為我想服侍你，只是當初你幫過我，我也不得不欠了你而已……」

他一個堂堂神醫的話都敢不聽，換是旁人，老大夫早就摔碗走人了。

老大夫私心裡也很佩服沈，他總有他的本事，哪怕在他最為勢單力薄時，也總能做出超出他本能力範疇之外的事，令人瞠目結舌。

看得多了，老大夫也都覺得，這世上仿佛沒有沈做不的事。

可他再是能耐，但在喝藥這點上，卻還是得聽大夫的話。

一番勸導之後，對方卻只是啟道：「我傷更嚴重時都死不了。」

「可這些藥里只要混一的毒，都可以要了我的命。」

男人臉蒼白，黑眸翳地著那碗藥。

不喝藥的確會加重傷患，但卻不會死。

而沈也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死。

可他語氣虛弱，輕描淡寫說出的話對於醫者來說簡直就是最大的侮辱。

這可是老大夫親手熬的藥，喝死了豈不是砸他自己招牌？

老大夫頓時被他這張給氣跑。

剛出了門就撞見過來的白寂。

被白寂恭敬地詢問一番，老大夫哼哼唧唧道：「別看他現在病病歪歪躺在裡面，對太上皇和天子溫馴順從，對那清和公主也一派與世無爭，溫潤似玉，可他是什麼樣的，你不是不清楚……」

心是黑的，手腕是狠的。

這點，白寂不是不知道。

白寂微微沉默，「還請老先生示下。」

不然主子不肯喝藥，這也是一樁難事。

老大夫沒好氣道：「他仇人是哪個，就將對方搞過來，拖到他面前來，剮一刀，讓他喝一口，剮一刀，讓他喝一口，這樣他看著痛快，就肯喝了。」

外傷傷看得好，他這心病老大夫也都能得大差不差。

這廝當下再是純良，也決計不會是什麼好人。

他現在這樣，只怕是心裡恨毒了一些人。

他恨誰，老大夫不好揣測，但白寂全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