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吳氏只派過幾個管事前來詢問況，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因此陸莘見到吳天明時也沒有客套，直接怒斥道：“吳兄是打算把我上絕路嗎？”

面對氣勢洶洶的老朋友，吳天明毫不慌，反倒皺眉：“陸兄這是什麼意思，難不以為簽了契書的只有你一家嗎？那些還能不能按時貨，若是不能，我賠得怕不是比你還多！”

這義正詞嚴的話，讓陸莘冷笑一聲：“既然咱們兩家都是賠，吳兄何不毀了約，讓那外鄉人滾蛋？都漲這樣了，一兩還有什麼賺頭？”

吳天明頓時拉下了臉：“怎麼，你難不想要毀約？白紙黑字，還簽了名，押了章，就這麼輕飄飄的算了，你當吳氏可欺嗎？”

這可是圖窮匕見了，陸莘狠狠盯著吳天明，哪還不明白他的心思？賠錢也就罷了，若是不賠錢，不，且不說要跟吳氏惡，他江東陸氏的名聲也要徹底敗壞了。到時候了旁人的笑柄，誰都不會在乎陸氏吃了多虧，只會把這是做肋，進一步蠶食他們的生意。

住快要噴薄的怒火，陸莘冷道：“那些賊子到底給了吳兄什麼好？跟外人勾結，害陸氏，吳兄是想同江東士族為敵嗎？”

這一頂大帽子，吳天明可不愿背，同樣冷聲道：“究竟是誰坑誰還不一定呢，你那好侄兒不還在賊窩里打混，鬧出偌大名頭？說不定也是故意引我簽了契書，想要讓吳氏倒霉。”

他竟然提起了陸儉，陸莘只覺腦中嗡嗡作響，一時都說不出話來。這聽起來著實荒唐，然而說出去，旁人還真可能相信。畢竟陸儉是姓陸的，說不好也是陸氏安排出去的棋子，兩頭下注在世家可太常見了，誰能相信他們兄弟鬩墻已經不死不休，會幫外人坑自家呢？

若是吳氏也了害者，江東可就沒多人會站在自己這邊了，到時費力拉來的關系，談好的條件也都要白搭。更要命的是，吳天明如此強，背后是不是還站了什麼人？只是萬里之遙的南海巨寇，可沒法讓他如此有底氣。

沒等陸莘想個明白，吳天明已經放話：“距離貨只剩幾天景，陸兄可別忘了時辰，鬧出笑話。”

這是要逐客了，陸莘深深吸了口氣，拂袖而去。

吳氏這邊走不通，就只能想法子解決契書了。雙倍的錢賠出去，本就不在陸莘的考慮范疇，陸氏海船全滅，糧道斷絕，最大的進項只有生，如今正是收納流民，穩固田莊的時候，哪有如此多的錢財可以揮霍？

那剩下的，就只有補齊生這一條路。之前庫房被燒了白地不假，但是還有量生未曾庫，勉強能湊個三五百石，再采買一批足夠貨，就能相對減損失。

既然有了決斷，事就不能拖延了，現在價漲的如此厲害，必須速戰速決才行。陸莘也是發了狠，調出了大房的公產，派心腹去市面上收，而且收到都不往陸氏的倉庫里運了，直接搬到船上，派了重兵守著。如此一來，只要湊夠一千五百石，盡快貨就行了。

陸氏再怎麼倒霉，也是有門路的，只要錢給的足，在這生上市的時節還怕收不到嗎？唯一的問題就是不能大張旗鼓，一旦被人發現陸氏在拼命收，還不知價又要暴漲多呢。

如此提心吊膽，費勁心思，陸莘終于又湊夠了足以貨的數量，而且為了護著這些，親自住到了船上。這可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兩天，不過他要的就是如此，唯有盡快理完這樁生意，才能繼續跟吳氏斗下去，否則別管兩家誰勝誰負，自己肯定都是要倒霉的。

而且了，吳氏也要按約定結款，有了錢才好補齊虧空，跟族中代。雖說賺的了一大筆，但好歹不是顆粒無收還要倒賠，懸著的心稍稍放下，陸莘好不容易睡了個囫圇覺。誰料第二日一睜眼，又聽到了噩耗。

“價降了？怎麼會降？！”陸莘簡直都要瘋了，這是看他湊夠了生，又要折騰了嗎？

然而心腹帶來的消息，比預料中的還壞。就聽那人吭吭哧哧道：“是有傳聞，咱們的庫房被燒是故意作假的，為的就是哄抬價，坑害商。”

陸莘臉都綠了：“那麼大的庫房被燒，他們就瞧不見嗎？！”

“咱，咱們沒報……”那心腹聲音都發起了。

陸莘一陣頭暈，跌回了座上。他的確沒報，不但沒報，連家丁的尸首都理了。賊人能溜進碼頭，一把火燒了庫房，這不是陸氏疲弱的明證嗎？有人針對，他更不可能在外人面前怯。

然而沒有報，誰知道你被燒了多生，這玩意一著火就化作飛灰，連個證據都留不下。而現在他們卻有了幾條船的貨，大大方方飄在河上，萬一有人拿這說事，他要如何辯解？更何況還沒到貨的時間，價就開始暴跌，他高價買，家中那些人會如何看？這可都是大房的公產，好不容易籠絡住人心頃刻又要崩解，他只是個庶出的，要如何擔起責任，又如何對兄長代？

陸莘想不出應對的法子，然而價可不會聽他的擺布，自從傳出陸氏假做燒，哄抬市價的消息后，價應聲而落，只是兩天功夫就從一兩八錢的高位跌去了一半，整個余杭哭聲一片，那些為了錢囤貨的大小商都慌了神，有人當街大哭，有人擊鼓鳴冤，被家破的也不在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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