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絕境時的潛能大概是無窮的，先是接連坐了十天的船，再趕往閩州遇上截殺，雨中拖行，地牢冷，每一項放在平日里都能輕易要了崔錦之的命。

可卻強撐到了現在。

沒來得及顧上的疼痛，在這個靜謐的雨夜商量好似的一齊發作，崔錦之全上下都泛著疼，特別是小腹，陣陣墜疼。

為了分散注意，崔錦之環顧四周嶙峋的石壁，打算明日清晨出去找些野果來。

就這樣半睡半醒地依偎在祁宥邊，胡發散著思維。

夜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天邊微亮，旁的年終于了子，他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到的就是不遠已經熄滅的火堆，和偎在他邊的崔錦之。

崔錦之似乎睡得極不安穩，幾乎是他一彈，就迷迷糊糊地出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祁宥盯著的作，乖順地將臉在略顯冰涼的手心里，沙啞著聲音喚：“老師。”

崔錦之立刻清醒了，抬起頭看他：“總算是醒了。”

“你、你真是瘋了！你知道這山寨有多人嗎？你清楚這里的地勢走向嗎？”略微抖著，一口氣堵在口，悶得發慌，“你怎麼敢只前來的？若、若你出事……”

話還沒說完，崔錦之猝不及防地被人狠狠擁進懷里，兩條有力的手臂不斷。

他下顎繃，眼眶卻微微泛紅：“……我好害怕。”

“在來的路上，我想過無數個結果。”年低低說道，語氣是微微抖之意，“我好怕你出事，怕看到你渾冰涼的躺在地面上。”

“老師，我真的……真的很怕你有任何的意外。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丟下你一個人，我應該無時無刻……”

年語無倫次地說著他心底的恐懼。

崔錦之眼眶酸脹，想訓斥他的話堵在嚨間，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二人就這樣擁著對方，像是溺水之人握住的救命稻草一樣。

過了好半晌，崔錦之才微微推了推他，收拾好緒冷靜下來了，還是低聲地開口：“可是無論遇到怎樣的意外，臣都希您能保全自。”

“犧牲臣一個，不算犧牲。”似乎又變大燕那個果決無畏的丞相，“殿下是君，萬惜自。”

“老師。”年毫不留地打斷，氣氛沉寂了好一會，他才淡淡地開口，“八歲以前，阿娘教我如何信奉長生天。”

他眸沉沉，帶著讓人看不的緒，“我日日都向長生天祈禱，希阿娘能夠每日清醒，不再病痛之苦，可還是沒有熬過去。”

“阿娘死后，我再也不信什麼長生天，我只信自己。所以我開始算計每一個人，想要他們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他疲倦地閉了閉眼，仍然輕輕地靠在的上，“我的手并不干凈，我其實……做過許多晦暗骯臟的事，但我從來沒有一天后悔過。”

“可是老師，我現在后悔了。”

祁宥將頭深埋進的頸窩，一滴滾燙的淚落下來，他從來不信命，但此時此刻卻真摯地后悔自己曾經做過那麼多的錯事，害怕自己殺戮太重，上天要將懲罰降臨在他最珍視之人的上。

意味不明的話，卻讓崔錦之聽懂年的未盡之意，輕輕了年茸茸的腦袋，輕聲說：“殿下，我們沒有退路了。”

“從你奉旨同我來到閩州開始，無數只眼睛就已經悄悄盯上了我們。如果我們輸了，那才是真正的萬劫不復。”

“這些年我們布下的勢力，結的員，會一點一點被清算干凈。”

“殿下大概也會被圈終，而臣，也會如同上一世那樣，被斬首示眾。”

語氣溫和，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從頭寒到了腳，“所以殿下，你一定要贏。”

年沒有說話，將越錮越，好似自己一放松，懷里的人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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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錦之捧著懷里的野果回來時，祁宥已經眼地在山里等了一會兒了，一看到，就想要撐著坐起來幫。

換來的卻是丞相大人無的批評，年只好委屈地繼續趴下了。

崔錦之瞥了他一眼，又將野果遞了過去，年哼了一聲，還是接過了。

就在半個時辰前，崔錦之說自己要出去找點吃食，祁宥頂著背后那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說什麼都要跟上去，是怎麼勸都勸不住。

崔錦之連唯主義那套都不信奉了，舉起三手指發誓自己絕對不會離得太遠，祁宥還是說不放心，絕不能讓單獨一人。

最后丞相冷了臉震住了他，這才施施然出了門。

吃完了野果，崔錦之看向灰蒙蒙地天，“若是榮娘的馬得當，穆將軍又來得及時，最遲后日清晨，他們就能來了。”

祁宥眉峰微微一挑：“率領東南駐軍的主帥穆臨？可老師手上并無兵令，若是穆將軍不肯借人怎麼辦？私自調軍隊擅離職守，可是死罪。”

“穆臨將軍，是顧老將軍的舊部，算得上顧云嵩的半個長輩。”語氣淡淡，“主帥不敢擅離職守，可將在外，君令有所不。”

祁宥從容閑適地趴在草垛上，聽用溫潤的嗓音分析權謀機變之，心頭像似被一支羽輕輕撓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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