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德一把抱著自己的兒子，無聲地落下淚來。

原本死氣沉沉的城因為這一次短暫的勝利而氣氛活絡起來，城外死傷的尸和馬匹皆被拖了進來，張元德吩咐百姓將死傷者掩埋，再將已死的馬匹割分食，才疲倦地往郡縣府去了。

他面容憔悴，眼中卻仍有，大踏步地進了府中，為自己倒出一杯涼茶喝下，才看著后不知道何時跟上來的蔡州太守龔唐。

龔唐干笑道：“今日擊退虎豹軍，又能換一日安寧了，張老將軍威武。”

張元德沒看他，冷笑一聲：“如今箭矢已全部用完，七日連戰，城樓破敗不堪，若虎豹軍卷土重來，本不住一擊。”

已清點完戰場的張詔也踏了進來，冷冷地看了眼龔唐：“百姓與將士們共守城門，龔大人帶來三萬青壯卻整日只知吃喝，一上前線便手腳發，竟連甲胄都穿不上了。”

龔唐額頭上的汗，也不敢回這話。

“傷亡如何？”張元德問。

“大約三百多，親衛如今還剩下六千人，箭矢已無，刀劍鐵甲也多有豁口，糧草……也所剩無幾了。”

一聽這話，龔唐立刻坐不住了：“沒、沒糧食了？這下可怎麼是好……失守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張老將軍，不如咱們放棄，往許州退去吧。”

“不退。”張元德閉著眼睛，不為所，“老夫說過，與逆賊殊死搏斗，絕不退一步。”

“張老將軍，你糊涂啊！”龔唐急了，“你已為戰局拖延了整整七日，想必各地皆收到消息，著手布防，即便咱們退到許州去，虎豹軍一時半會也打不進來。”

張詔不由得連連冷笑：“龔大人，如今并非我們棄不棄城的問題，而是虎豹軍將城全部圍困起來，出不去，也進不來，如何能逃？”

龔唐跌落在木椅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滾落著，“那、那怎麼辦？”

張元德長嘆一聲，“只要再堅持幾日，等來援軍……”

第二日，虎豹軍果然沒再發襲擊了，因為昨日的傷亡，他們也需要重新休養整隊。

全城的百姓皆聚樓之下，抬頭看著高的張元德。

他雖年過六旬，卻沉穩嚴肅，不怒自威，高聲道：“我不愿騙大家，只想將城如今的況據實已告——”

“糧食最多只撐得下兩日，箭矢盡發，兵刃卷鈍，而二萬虎豹軍的前鋒還在城門之外窺伺著我們，只待剩下的十八萬大軍，而我們只剩下六千兵力。城——已無退路。”

四下一片死寂，百姓們面容枯槁，神疲倦，地相擁著一起，想要從彼此的上汲取到存活下去的力量，泣之聲從人群中傳來，不一會便越擴越大，讓人悲憫萬分。

可張元德卻再次開口：“糧食不夠，就將馬匹宰殺了，兵不足，就趁夜將箭矢撿回，唯有殊死戰，方能博得一線生機。”

他高舉長劍，對天盟誓，振臂高呼：“我張元德一生為大燕臣子，即便兵力懸殊，也絕不后退半步，死不失節！”

“誓與共存亡！”

城中的百姓被他染，忍不住跟著高聲吶喊起來，緒激昂到極點：“誓與共存亡！”

聲聲響徹天際，振人心。

而后張元德一聲令下，吩咐員與百姓收拾兵械，召募士兵。

又從家家戶戶中籌集糧草，隨后親自帶人上城樓加固好了城墻，只待敵軍來襲。

可接連過了兩日，都未能等到虎豹軍正式發襲擊，只讓一萬將士出兵襲擊，很快就被氣勢高昂的守城軍打退了回去。

張元德正納悶著，卻突然聽一親衛縱馬狂奔至城樓下，神激，大喊道：“將軍！北門外已無圍困的大軍，虎豹軍全都撤到了西南一面！”

“報——北門外大約兩千輕騎正在快速接近城！”

來不及喜悅大軍撤退，張元德立刻登上北門的樓，瞇眼看去，只見騎兵鐵流滾滾，煙塵千里，一旁的張詔大驚：“這是……敵軍？”

“不……”張元德看清楚了最前方的獵獵紅旗，一個“燕”字躍眼簾，忍不住瞪大雙目：“不是！是援軍！聽我號令，開城門——”

“吱呀”一聲，沉重肅穆的城門緩緩向兩邊打開，城壕上鐵索驟，吊橋下落，二千輕騎帶著輜重車隊，快速進城中。

等來了援軍，百姓忍不住面帶喜，哭泣著朝東北方向的皇宮跪拜而下。

負責清點輜重戰備的員忙得腳不沾地，卻仍洋溢著輕松愉快的氣息。

而郡縣府中熱淚縱橫的張元德已起袍，就要重重地跪下——

“老臣替十萬百姓，謝殿下大恩！”

骨節分明的有力大手先一步扶住了他，年一明甲流轉著淡淡金芒，滿面塵土，形容倦怠，卻依舊遮掩不住眉宇間的清貴俊朗。

“張老將軍不必多禮。”

張元德直起來，兩鬢斑白的頭發被輕風吹，壑縱橫的臉上布滿淚痕，略平穩了心神，才道：“虎豹軍盡數撤退到西南一面，可是因為楚王殿下？”

祁宥點點頭，沉聲道：“兩日前我率領通州兩千將士抵達許州，見虎豹軍包圍城，與手下副將商議過后，率領了一千驍騎連夜繞道至西南面大軍的輜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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