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年輕的兒子就開口了：“娘，既然日子這麼好過，你就老老實實過唄，又何苦那些歪心思？”

婦人一聽登時立起眉來：“什麼歪心思？正德爺打仗，要征兵丁，你爹被弄去了就再沒音訊，那是一個子兒都沒捎回來。是老娘含辛茹苦，才把你養得這麼大。我守了二十多年活寡啊，現在你們都人了，我再找一個怎麼了？連朝廷都鼓勵再嫁了，你還在這兒唧唧歪歪的，你以為在你死鬼爹面前說，我就怕了？”

啐道：“呸，有本事就讓他晚上來找我，咱們正好分說分說！”

兒子不敢說話，只得悶悶燒紙。香煙裊裊中，墓碑上的李平安三字仿佛也要隨風而逝了。

嘉興府，鶯兒正在宰羊。人人都知嘉興的綢和米糧好，卻不知此地的湖羊也是天下聞名。湖羊一是寶，羔皮可裘，滋味鮮。這兒的裘皮遠銷海外，深北域之地歡迎。

鶯兒一刀把羊骨斬兩段。因背主挨打的，如今走路仍是一瘸一拐。經多年風霜折磨，也早不復當年的青蔥，反而更加壯實。

罵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年輕的兒在一旁淚眼婆娑：“為什麼！鄭郎真是個讀書種子，只要咱們好好資助他，他日后必會飛黃騰達。”

鶯兒聽得這些話就覺眼暈：“我要跟你說多回，姓鄭的就是一個小白臉、花花公子。這種男人我見得多了，屁用沒有，就靠一張來糊弄人。你外婆就是被這種王八蛋坑了所有積蓄，最后只能弄一麻繩來吊死自己。你就不能聽聽娘的話嗎？ ”

那孩卻不服氣：“你的話就一定是對的嗎？天下男人就沒一個靠得住的？要不是你當年豬油蒙了心，收了別人的銀子陷害李閣老，你現在還能跟著唐解元做丫鬟呢，也不至于做那麼多年，現在只能給家放羊。”

的聲音越來越高：“你要是真那麼會識人，怎麼就沒看出李越注定要平步青云！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第二個沈九娘！”

鶯兒臉上的消失殆盡，知道，是自己過去的不甘心和怨氣，讓唯一留在邊的孩子生了太多不切實際的妄想。緩了緩語氣道：“咱們現在不好嗎？不用再賣皮挨命，好好地養著羊就能吃飽穿暖。現下和我們通商的邦國越來越多，不愁裘皮賣不出去。你找個老實本分的農戶嫁了，我們一家人勤勤懇懇，總有一天能把日子過好，為什麼總要想著攀龍附呢？”

道：“你要是真像娘子和唐解元一樣，是真心相，不為名利，娘絕不會說半個不字。可你捫心自問，你真能堅持到姓鄭的發達那一天嗎？你敢打包票，他發達后不會一腳把你這個生踢開嗎？

孩仍在堅持：“他說過，他對我是真心的！大不了，我、我去考！”

鶯兒無奈：“那就等你考上再說吧。”寧肯信自己的兒能高中，也不信那姓鄭的能始終如一。

徽州府，因通通暢，商貿繁榮，此地變得更加繁華。只有一例外，那是俞家舊時的宅院。當地傳言，俞家曾經也是當地的大族，結果因著出了一個不肖子，發了瘋去刺殺王爺世子，最后落得個九族盡滅的下場。當地衙門本想推了罪人家的宅院，重建為布場。可不知怎的，這個安排也未曾實行，俞府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保留至今。行人從宅院外經過，都覺氣森森，寒氣砭骨。到了新年這天，一伙調皮的孩子壯著膽子，翻過長滿青苔的墻壁，跑了進去。豈料，鬼宅里頭卻如琉璃世界，數十株紅梅，艷如朝霞，映著雪，分外麗。

孩子們很是驚訝：“這種地方，又無人照看，怎麼會有開得這麼好的梅花。”“我看過書上說了，定是這樹下有寶貝，才能滋養這樹欣欣向榮。”

這群頑一合計，真個手挖起來，挖著挖著居然真的挖出了東西。那是一壇酒和一個錦囊。他們打開錦囊，里面字跡已經模糊。他們皺眉看來看去，只能勉強認出“小潔”、“長樂”等字眼。他們丟了字條，把錦囊和酒帶了出去，打算賣掉。

酒莊老板一打開酒蓋，就兩眼發亮：“這是正宗的紹興兒紅，至存了有三十年了。這可是給千金陪嫁的寶貝，快說實話，你們哪兒來的？”

酒莊老板連哄帶嚇，很快就套出了實話。一聽說這是從鬼宅里挖出來的，老板驚得魂飛膽裂，手一哆嗦竟把這壇老酒摔在地上，摔了個碎。澄澈的酒淌得滿地都是，酒香四溢撲鼻而來。老板卻一面罵晦氣，一面差伙計打水來洗地。這壇好酒，終是歸于塵土。

宣府，三丫已經起。作為將領，要率軍五百，維持張家口民市的秩序。剛一起，門外就傳來了貓。三丫忍不住笑出聲，道：“進來吧！”

一群小貓搖頭晃腦鉆了進來，爭先恐后地往的床上撲。三丫了這個，又那個：“好了好了！都下去，好不好。我今兒有公事，回來再陪你們行不行？”

小貓的嚨里發出了呼嚕聲，它們不不愿地讓開了路，蹲在桌上，椅上，床架上，目不轉睛地著。

三丫一面洗漱，一面含糊道：“真跟你們的爹娘一個樣，都是粘人！”

第422章 畢竟幾人真得鹿

他就是為了這句話，拋棄我母親和我嗎？

三丫穿上了簇新的棉甲， 帶上了閃亮的鐵盔，更顯神采奕奕，英姿颯颯。跟隨在后的五百位士卒亦是材健碩， 紅滿面。他們頭頂星月， 步履整齊地來到張家口，駐守在民市的各個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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