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拖字訣，讓謝遷和王鰲都覺得比較妥當。他們選擇折中站隊，更換五城兵馬司部分將，以遴選來考，以確保萬無一失。

話說到這個份上，月池自無異議。劉機、夏言等人也長松一口氣，總算把窟窿堵住了。他們認為，把住關鍵職務就行，現在最需要的仍是抓時機進宮面見皇爺。是以，當月池指出需整頓火甲力役時，他們就沒當一回事。

然而，就是這一決議，真正在京中引起大風浪。舊的火甲皆是市井無賴或貧民，哪懂什麼拳腳功夫和救火辦法。在火災頻發的況下，火甲專門化已必然趨勢。那麼，什麼樣的人才能擔此重任呢？月池與楊一清商議后，調團營士卒，充實巡捕營，又借口救火設施需匠人研發，再一次委任工匠軍職。

有了人馬，就可以排查風險了。月池借夏皇后的懿旨，下令在京城行十家牌法。十家牌法，本是王明創制，后來月池用到宣府等邊疆防衛上，如今更是直接用到了京都之中。每十家為一牌，牌上需注明各家的丁口、籍貫、職業，流巡查，如遇賊寇不報，要按連坐論。

如此一來，整個京都的防衛大大加強。更糟糕的是，錦衛的探子要外出行走，也不如以往方便，稍有不留神就被舉報圍困。并且在人員遴選，兵員調遣中，李越能夠順理章將自己的人到京都守備軍中。

楊玉等人驚覺不對，可已經晚了。整頓火甲，是廷議決定；調遣兵員，是按流程辦事；施行十家牌法，是請了懿旨。而做這些事的目的，是打著忠君國，惜百姓的由頭。他們總不能說李越有私心吧，思來想去只能又把火力對準新擢升的將和匠人的軍職，以此攻訐。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技藝發展給朝廷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財富。而創造這一財源的匠人，大部分卻仍是屬于賤籍，只有數人能為小小吏。隨著項目制的推行，地方為了爭取項目，做項目，需要大量的匠人。這麼多匠人從哪兒來呢？化爺時，便有明法，班匠可輸錢代役。府可給銀雇匠。有這一法條在，府不可能大張旗鼓直接抓匠人來做工。在項目制下，地方與地方都是競爭關系，今天有敢派兵控制工匠，明天就彈劾他的奏疏就能堆滿通政司。特別是想招徠技藝高超的名匠時，地方就只有一條路子——砸錢。

如此一來，匠人的生活水平大大改善。沒有人生來就想被人踩在腳下，他們既能富裕，自然想追求更多。因為多年飽榨，匠人與匠人之間誼非比尋常，他們有意識團結在一起，富得拉扯窮的，努力讓后輩讀書，男孩通過科舉高中，孩就去考醫。近年來，匠籍進士、員頻出，而且更重用。職只有這麼多，匠籍員當紅，其他員自然不忿。大家面上和和樂樂，其實早就恨不得把狗腦子打出來。如今，這麼多匠人，又能不通過武舉獲得軍職了，大家自然要說道說道。

可這時，月池又拋出了香餌，以重修正門為由頭，要修葺京城，特別點出要修葺各衙門和貧寒員的宅邸。這兩年，朝廷的金銀是越來越多了，員們分得也越來越多了，可他們拿得畢竟只是小頭，大頭都化作訶園的奇珍異寶和各行宮的瓊樓玉宇。可這一次，居然有人肯在他們上出這樣的重金。對于小小吏來說，那是在分房子、分家產！對達顯貴而言，有工程意味著有機會、有油水！上下都有紅利，這是何等的仁政？到了這個時候，還有誰來管匠人的軍職？李閣老這麼做，不也是為了保障土木順利地運行嗎？

夏言得知消息后，正斜倚在欄桿前，著樓外煙雨蒙蒙，他頹然丟下手中的心核桃。最后一希都被打破，圣上定是不好了。

如劉機等人，只能看到李越是在分收買人心；可是城府深沉如夏言，卻能看到背后皇權的削弱，臣權的擴張。

為什麼十家牌法的運行、巡捕營的擴張，朝野上下無一人反對？群臣固然是吃人短，可更是因為這是在削弱錦衛的特權，擴張兵部和五城兵馬司的權限。為什麼大修京城，人人都好？因為這筆錢是出自庫，而非太倉。對京來說，這不是就等于天上掉餡餅。

權力不會消失，只會轉移。以前這些權柄因皇爺的強勢而被收攏，如今又因皇爺的倒下而被奪回。這時，他們這些依附皇爺而飛黃騰達的員，自然拿得就要得多。這也是楊玉頻頻傳消息來的原因。他已經因自己的利益損傷而激憤，可他不知該如何破局，所以需要夏言等人的支持。

楊玉對階下囚是耀武揚威，可對上李越卻是平白氣弱，也不知是否在下獄時被嚇破了膽。夏言明白他的所想，他是想趕在京城防衛型之前，拉攏更多的同謀，做最后的一搏。可他們能怎麼搏？

李越占了大義，占了高位，把住了皇上，拉攏了人心。他們固然可以公開彈劾李越，可本不可能扳倒他，他背后的利益牽扯太多了，沒人會和好作對。能夠走的正路已經都被堵死了，他們只有行宮變，以求奪回朱厚照或矯詔迎立新君。

然而，靠他們這些人舉大事，名不正言不順。大家商議之后，認為最好是有宗室長者牽頭。因著皇爺的制，宗室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李越上位之后，也沒有把他們看在眼底，沒拿到什麼好。再加上皇爺又沒有子嗣，要是政變功，皇爺還活著，就可以順理章提過繼之事；要是政變功，皇爺沒了，那就更可迎立新君了。鼓宗室作，應該是比較容易的。可是，時間來不及啊。李越已經在收京城防衛圈了，宗室卻都在地方，遠水解不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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