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秦柏舟猛然扭頭,向街對面。蕭煜一看,樂了:“喲,這不蘇戚麼,又跟穆小子在一起混呢。”
秦柏舟視線落在兩人上,看見蘇戚和穆念青勾肩搭背,眼底神暗沉幾許。
蘇戚正嫌棄穆念青又重又硌,肩膀卸力一扭,順勢退開幾步。過街和秦柏舟打招呼,穆念青隨即跟上來,沖著秦柏舟呲牙笑。
“秦廷尉,巧啊。你來買燈?”他表古怪地盯著秦柏舟,“買什麼……引魂燈嗎?”
蕭煜特別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穆念青不愧是穆連城的兒子,在秦柏舟面前,也保持著沒心沒肺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氣勢。
秦柏舟并不惱怒,只冷淡回答道:“是贈人的花燈。”
昌寧節有贈送花燈的習俗,贈親友,贈人,贈兒孫。取長明照之意,祝事事順遂前路明,有人相攜相守共暖一生。
蘇戚大致也知道這些習俗,想著回家給老爺子也帶一盞。
方才喝多了酒,沒醉,但渾輕飄飄的,像踩在云朵里。
“廷尉大人也給人送燈麼?”蘇戚扶了下攤位,站穩后隨手拿起盞琉璃燈,笑著遞給秦柏舟。“相遇即是有緣,我也贈燈一盞,祝大人諸事順遂,平安快樂。”
秦柏舟接過燈來,看著蘇戚隨意卻真誠的笑容,很快垂下眼眸:“嗯,我曉得了。”
穆念青皺眉,不大高興地問道:“蘇小戚,我呢?”
蘇戚已經習慣穆念青偶爾稚的表現,打算再挑一盞燈,結果手指還沒到燈柄,就知到一冷冰冰的殺意。
蘇戚:“秦廷尉?”
向秦柏舟投去疑問的目。后者不言不語,只拿結了冰的眼眸盯著。
蕭煜嘖嘖嘆氣,哀聲唱道:“無啊無,蘇戚你沒有心。哎呀呀……”
……怪氣的,你誰啊?
蘇戚不認識這個站在秦柏舟側的男人,也懶得搭理。哪知對方反而上前一步,擺出笑臉彎腰作揖,揚聲說話:“鄙人蕭煜,任廷尉左監。”
哦,總在背后說壞話的蕭左監。
蘇戚向來不喜歡這種煽風點火出損招的,皮笑不笑地回禮道:“久仰了。”
蕭煜笑容更盛,狹長的五瞇狐貍樣:“我亦久仰蘇公子大名。”
兩人視線錯,竟有幾分刀劍影的味道。
蘇戚開口還想說點什麼,街上突然喧鬧起來,十幾個穿姜袍的兵氣勢洶洶朝他們奔來。為首的壯漢揮舞長刀,大聲吼道:“捉拿嫌犯穆念青,閑雜人等速速回避!”
蘇戚扭頭看穆念青,穆念青一臉茫然。
兵們迅速擁至花燈鋪,正要拿人,卻發現秦柏舟和蕭煜也在場。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踟躕半天,才有個中年男子站出來,囁嚅著小聲對秦柏舟賠罪。
“秦大人,蕭大人,卑職不知您二位也在,沖撞大人實在罪該萬死……是這樣,杜家二郎狀告穆公子強搶貢品,茲事大,須請穆公子前往掖庭署參與案審……”
“杜二郎,杜衡?中尚署令杜安春之子?”蕭煜哼笑出聲,意味深長地念道,“掖庭署啊……”
掖庭,屬府。中尚署,同樣歸府管轄。
在自家地盤審親屬的案子,親屬還是告的苦主。
中年男自然聽懂了蕭煜話里的意思,憋得臉漲紅,結結解釋道:“蕭大人,卑職不是不避嫌,只不過此事涉及天家供,不得不審……”
蕭煜懶洋洋揮了揮手,中年男人松口氣,示意手下人把穆念青和蘇戚帶走。蘇戚疑,穆念青直接手攔人,語氣咄咄:“你們帶他作甚?”
“蘇戚與本案也有干系。”面對穆念青和蘇戚時,中年男顯然輕松許多,“穆公子不必疑心,去了就都知道了。”
蘇戚有些驚訝。眼前忽地閃過杜衡沉的笑容,某種不太好的預逐漸滋生。
沉默已久的秦柏舟突然開口:“我一同去。”
在場兵陷緘默,帶隊的中年男子更是滿面驚惶,僵著臉皮連聲稱是。掖庭署雖不歸屬廷尉,但在廷尉署面前,毫無招架之力。秦柏舟要陪同審案,誰敢拒絕?
蕭煜笑意凝滯,咬了下后牙槽:“我也去。”
秦柏舟率先邁開步子,路過蘇戚邊時,語氣平平地安道:“你別擔心。”
他說話的聲音不低,周圍一圈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他娘什麼況,蘇戚和秦柏舟啥關系?
可憐掖庭署消息閉塞,關于秦柏舟的消息又捂得太嚴實,幾乎沒人知道其中糾葛。他們帶著滿臉的驚悚疑慮,也不敢對穆念青和蘇戚,一路客客氣氣安靜異常。
蘇戚著秦柏舟的背影,漸漸回過味來,心里不覺有些復雜。
也許該找個時機,好好和秦柏舟談一談。誠懇道歉,解釋詩的誤會。
拖下去并非良策。
坦白事實,卻又面臨生死危機。
說不準哪天坊間文學就出新書,標題為《論蘇戚之死:一封詩引發的案》。
難,真難。
蘇戚再次陷惆悵緒。
一群人在極其詭異的氣氛中進到掖庭署審案的大堂。里頭早坐著幾位員,皆著姜袍,繡甲魚紋。蘇戚掃了一眼,對他們的職大致有了把握。坐正位的胖男人為掖庭令,左右兩側為副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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