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蘇宏州所言,邊關告急的文書,都被皇帝下不批。
穆連城手握兵權,深得百姓戴,無疑犯了皇帝的忌諱。卞文修授意吏多次彈劾穆連城擁兵自重,意圖將衍西軍劃歸己用,已是不宣自明的事實。
如此說來,玉案很可能與卞文修有關。
蘇戚又想到了杜安春。
杜衡之父杜安春,任職中尚書令,從六品。位低微,格圓,如無足夠底氣,絕不會當朝和穆連城板。
蘇戚圈住杜安春的名字,指向卞文修。
無論如何,玉案是個陷阱,而穆念青,為了這場權謀斗爭的犧牲品。
那麼,薛景寒又在玉案里扮演什麼角呢?
蘇戚合眼休憩,想起和蘇宏州談話時,對方提到薛景寒,滿是溢之詞。
為相,殺伐決斷,深得帝王信任。下服,又是風華絕艷的才子,無數年輕人傾慕追隨的對象。
一心為國為民,無意風花雪月,至今尚未娶妻。
大衍風骨當如是。蘇宏州嘆道。
蘇戚想想薛景寒易容去思夢樓,怎麼咂怎麼不對味。
盛譽之下必有妖。話不一定對,但薛景寒絕非眾人評價的那樣。
在朝堂,他可與卞文修抗衡。歸附太尉的,多是世家勢力,而薛景寒的追隨者,往往更年輕,敢于試險革新。
新舊勢力分立,朝中員大多站隊,極數作壁上觀,比如史大夫姚承海,再比如那只知埋頭干活的爹。
蘇宏州能講述朝堂大致況,但再細致一些的東西,他不了解,也不關心。蘇戚必須自己判斷。
眼前閃過昌寧節的景象。
當時薛景寒說,藏匿玉,是為穆連城出面,保穆念青。
蘇戚揮筆毫,在穆連城和薛景寒的名字間連了一條線。
卞文修要給穆連城定罪,奪取兵權。薛景寒則是要保穆家。孰勝孰敗,暫不分明。
不過,那又和有什麼關系呢?
蘇戚不能把穆念青的命運寄托在朝堂爭斗上。
“再等等我。”
喃喃自語,將案上紙張一團。
隔著厚重車簾,外頭線明溫暖。雪晴閑著無聊,又說起前天晚上的事來:“爺你突然發火,真的嚇壞我啦。也虧這手串丟了,我才知道家里有東西的,還不止一個。我說怎麼跟大老爺聊了那麼久,想必爺早知道家宅不寧,要請大老爺好好整治……”
蘇戚垂目不語。
和蘇宏州談話,是為了掌握朝堂局勢,分析利害。順便清除府眼線,避免日后生出禍端。
早在姚常思上門打殺夫時,就猜測蘇府被安了眼線,只不過當時不打算細究。如今生活得久了,不自覺就想為家里多考慮一些。
然而萬事不能兩全。仔細追查后被攆出去的嫌疑犯,都死了。
人命如草芥,端看刀握在誰手里。
蘇戚攥著紙團,手指越收越,直至將其碎屑。
雪晴背靠車壁,仰頭瞇起眼睛看天空:“如今府各院調人,好多臉看不見了。幸虧我還是爺的人,不用調到別去。”
蘇戚的聲音模模糊糊傳出來:“你跟著我好。”
雪晴忍不住笑,圓眼睛只剩一條。
他不傻,外頭玉案傳得沸沸揚揚,他也聽了很多消息。消失的證玉,他曾親眼見穆念青送給蘇戚,更不必說,是他捧著玉找繡娘打絡子。
蘇府的繡娘被調到最冷清的院子里,常人難以見面。
而他,沒有被封口。
“爺待我真好。”雪晴說,“能侍候爺,是雪晴的福分。”
蘇戚掀開簾子,隨手又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兒。
“傻子,這不福分。福分吶,得你自己去找。”
馬車停在明瀾小筑外。蘇戚翻躍下,彎起角笑得風流燦爛。
“現在我要去找自己的福分了。”
第37章 我原諒你
明瀾小筑算是私人地界,風景雅致私高,專供貴家公子小姐游玩避暑。
蘇戚吩咐雪晴留在車上,獨自跟著婢走過彎彎繞繞的小徑,來到一被花墻圍繞的涼亭。亭無人,蘇戚環顧四周,在開滿迎春花的綠墻下,發現了屈膝而坐的。
烏發輕挽,形瘦削,穿淺綠羅。剛及笄的年紀,清秀眉眼尚未去稚氣。
坐在細碎艷的迎春花里,一手執筆,一手按冊,邊散落許多寫滿字跡的紙張。
蘇戚走過去,撿起地上散頁,目略略一掃,看到開頭幾行秀氣小字:“靳溪縣四月一日村婦遇狐,如人語,且化形貌男子……”
是山野怪的故事。
扭頭向綠,對方對周圍況無知無覺,依舊埋頭筆疾書。繁盛花墻的另一邊,不時傳來笑聲聲。
蘇戚站在側,默不作聲看了半晌。別說,這姑娘寫得還有意思,節跌宕起伏各種神轉折。村婦在山間遇見一只化形為男的狐貍,一見鐘。狐貍跟著村婦回家,洗做飯收拾家無所不能,還斗敗欺侮村婦的哥嫂鄰居。后來人狐結親生下個半妖被村民打死,狐貍逃遁不知所蹤,村婦悲慟過甚看破紅塵,出門遠行,逐漸參仙道……
薄薄十幾頁,囊括了人妖、田螺姑娘、宅斗、修仙等各種元素,要多狗有多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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