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從椅子里竄起來，繞著場子跑，死活就不出屋子：“我這哪糟踐，反正屋子空著也是空著，柏舟去江泰郡沒個把月回不來，總得有人打理打理嘛……”

“滾滾滾！”祝樂懶得跟這塊滾刀廢話，“回你屋干活兒去，實在閑得長就去大牢里審人，否則趕明兒我參你一本！全署聯名的那種！”

蕭煜：“那倒也不必……”

在祝樂威脅的眼神下，他了鼻子，非常無趣地退出門外。迎面氣吁吁跑來幾個烏吏卒，里念著有事了有事了，蕭煜手攔下，問：“怎麼了？”

“蘇府出事了！”他們搶著開口，“據說是蘇戚跑啦，出的城，蘇太仆現在正發火找人呢！”

蕭煜不以為意：“那小爺不是經常跑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這回不一樣嘛。雖然蘇府藏著掖著不肯說，不過哥幾個兒是專門干這個的……”其中一人比了個聽的手勢，笑嘻嘻說道，“我們打探到，蘇戚啊，應當是跑去江泰郡了。”

江泰郡？

不正是秦柏舟辦差去的地方嗎？

蕭煜眼神一亮，用力拍了下手掌：“原來如此，是這種玩法啊。擒故縱，反復推拉，蘇戚這手段，嘖。”他慨幾聲，扭頭沖著門里喊，“祝右監，蘇戚追著廷尉玩兒私奔去了，天高皇帝遠的，估計一兩月都不回來了，這屋子就騰給我罷？”

屋飛出一塊掌大的鎮紙，直擊蕭煜腦門。

蕭左監，卒。

遠在幾百里外的蘇戚對京城中的況一無所知。

連日策馬驅馳，白天趕路，夜晚在驛站休憩。如果到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便拾撿柴火燒水熱飯，和蘇九他們在一起合眠。

睡著了，偶爾便會做夢。

夢見落霞莊的臥房，悉的人抱著自己，輕聲細語。夢見薛宅的庭院，青衫的男子獨自坐在樹下，背影孤獨而冷清。

很想上前，看看他，和他說說話。

可一旦踏出腳步，周圍的風景就碎裂變形，重新構建出那日的形。薛景寒弄著懷里的貓，微笑著說，蘇戚，你什麼都不需要理會。什麼都不沾，無憂無慮過一輩子，這才是你。

——這不是我。

蘇戚問，這怎能是我呢？

樹下的男子不回答，依舊充滿意地著貓。黑貓扭過頭來，于是看見了一張與自己相同的臉。

不，懷夏。

蘇戚用手掌捂住自己的面龐。斷斷續續的話語，從指流瀉而出。

這不是我啊。你不能……把我變你想要的模樣。

從夢境中醒來，看見頭頂寂靜輝煌的星空。無數亮晶晶的眼睛閃啊閃，讓回憶起曾經跪倒在帝王面前的年。

穆念青說，我只是我，窮畢生之力，只愿活一個我。

“活一個我……”蘇戚喃喃重復著，嘆息道，“說得真好啊，我也該這麼說。”

可惜當時，什麼都不想跟薛景寒講。

大概失來得太迅猛，而那種場合，薛景寒又本不會聽的心聲。

蘇戚不告而別，或多或，是有負氣分的。但行至半路，已經能冷靜下來，分析要做的事，審視自己與薛景寒的。

越是臨近江泰郡，的思路就越清晰。

程易水已將竊取的兩本卷宗給，其間記載著所有水患案后調任革職的名單。調任者，往往仕途順暢，顯然有人照拂。為免打草驚蛇，蘇戚不聯系這些人，而是把目放在革職吏上，打算探聽他們的行蹤去留。

另外，需要親自看看當年的水道堤壩，詢問更多洪水暴漲的細節。最好走一遍災嚴重的八鄉三縣。

當然，不能以太仆之子的份明目張膽地面。

蘇戚心中已有考量。一路走來，跟驛站報備的份，是外出游學的讀書人。家在江泰郡縣，此去歸家，休息休息準備新的盤纏。

驛站的差一看這些人著華貴，沒半點游學讀書人的模樣，就知道都是些敗家子弟，估計在外揮霍完銀錢，才回家討要。

類似的況他們見得多了，懶怠穿。

而丟了兒的蘇宏州，拿著蘇戚留下的信件，心里窩著火，又不敢大張旗鼓地追查。蘇戚只在信里說有事去趟江泰郡，卻沒說清楚所為何事。老父親自然而然聯系到王昭儀之死和江泰郡水患，生怕蘇戚去查案，萬一聲張出去，傳進皇帝耳朵里，那就麻煩了。

為了保護蘇戚，也為了整個蘇府的安危，蘇宏州只能牙齒打碎了往肚子里吞，遮遮掩掩追人。如此一來，效率極其低下。

十日后，蘇戚抵達江泰郡柳林縣。

這是當年災況最嚴重的一個縣。臨江而居，城外十里便是防洪堤壩。按卷宗記載，當時太子沈慶安的親隨騎兵就守在此，與兵同進退。為治理水患所建的臨時治所，則位柳林縣，如今已是縣令府衙。

蘇戚一行人進柳林縣時，只見滿目蕭條。雖有商鋪樓閣，街面行人卻大多衫破舊，形容枯槁。和蘇九等人一面，立即吸引了諸多目。

這里的人在打量他們。

說是打量，似乎又不太準確。

像窺探，以及警惕的審視。

每每察覺到旁人視線，蘇戚回以微笑，對方便埋頭躲開，著肩膀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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