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青意有所指。

以前他死守關山口，抗擊匈奴，卻死活得不到后援。薛景寒為了招攬民心，放任他在關山口苦苦掙扎，險些戰死沙場。

那段日子幾如噩夢。

，疲憊，傷兵得不到醫治，死了只能草草埋葬。城找不出一顆糧，樹皮草全被，連戰馬也殺了分食。

如果不是蘇戚私自調用了馬苑騎兵，不遠千里趕來關山口，與他并肩作戰，也許他本活不到現在。

薛景寒曾為此事與蘇戚發生爭端，現在卻沒了拈酸吃醋的緒，只道：“穆將軍不必為薛某擔心。這古城雖然破敗，屯糧并不，守城的人麼，自然也夠用。至于兵，想必穆將軍已經見識過威力了。”

“聽薛相的意思，是要與我抗爭到底了？”穆念青將長戟橫在前，神出漫不經心的狠勁兒來，“不瞞薛相，我捉了幾個蕭家人，已經知道欒陵這侵吞竊國的打算了。聽說你現在是什麼大宗伯，與蕭氏同心戮力，稱為異族賊子不過分罷？如此一來，我衍西軍鏟除賊人，正是為國盡忠，義不容辭。”

薛景寒聞言毫不驚訝。

衍西軍已經圍困螺山，會知道這些事也算正常。更何況他與蕭家人在一起，突然要殺蘇戚，穆念青肯定想盡一切辦法打探消息，試圖弄明白他上發生了什麼事。

“你若殺蕭氏，難以對陛下待。”薛景寒冷靜剖析道，“殺我，亦非你愿。”

穆念青不置可否：“哦？”

“欒陵復國之計，恐怕穆將軍方才得知。否則，那夜衍西軍突襲，盡可公然討伐薛某不臣之心。何必遮遮掩掩，拿蕭氏作幌子。”薛景寒直視穆念青，目冷然，“你奉命而來，真要殺我，無需當場挑破我的份。打著捉拿蕭氏的名目，趁除掉我，豈不更好？”

這人是真的聰慧，也不知心里有多彎彎繞繞。穆念青嗤笑一聲，脊背略微后仰，“也許我先前不愿殺，現在知曉欒陵，便恨不得除之后快呢？”

薛景寒道：“若是如此，你為何邀我見面商談？我不記得穆將軍是什麼先禮后兵之人，有耐心與我勸降。”

他說得對。

穆念青并非真正想要除掉薛景寒。

莫余卿知道這兩人素不和睦，于是想要借刀殺人。等衍西軍除掉丞相，捉回所有蕭氏族人，便可以另立軍隊，分撥兵權，傾軋衍西軍。

兔死狗烹的道理，穆念青不是不懂。他并非傻子，也不可能因為莫余卿許諾了個蘇戚，就高興得忘乎所以。

說句不好聽的，丞相掌國，衍西軍依舊可以戍邊護國；這莫余卿登基沒多久，就想著霍霍衍西軍了？

簡直做夢。

“我不知道，你現在究竟把自己當什麼人。”穆念青坦言相告，“得知欒陵之事后，我必須問問你，你把自己當誰？大衍的丞相，還是欒陵的民？”

如果薛相還是薛相，他不會手。

但如果，薛景寒真與蕭氏沆瀣一氣，意圖復興欒陵，他穆念青絕不心慈手。

這便是他邀薛景寒會面的用意。

“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機會。”穆念青說，“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薛景寒著他。

日之下，尚顯年輕的大將軍神堅毅，目坦如砥。在他上，看不到任何謀詭計利益爭斗。只有敢作敢為，無畏艱險。

這般赤誠，與蘇戚并無兩樣。

以類聚人以群分。薛景寒默然想到，自己的確是與他們截然不同的，無論以前還是現在。

他立于泥沼，向往耀眼亮。一如巫夏喜歡雀花。

可如今剝離了，連這份向往也消失無蹤。

薛景寒突然覺得很無趣。

“我是薛景寒。”

他如此回答，“只是薛景寒。”

穆念青扯起角，輕輕笑了下。

蕭問亭沒骨頭似的趴在城墻上，墊著一條傷，問遲夢：“娘，他們究竟在談什麼？實在聽不清啊，要不讓蕭陳過去跟著？”

遲夢亦有疑慮，著陣前談的二人，沉道：“再等等。”

又過了半刻，穆念青突然面沉，厲喝出聲：“你當我衍西軍是什麼不忠不義之徒！”

因為憤怒，他的語調高昂而急促，遠近清晰可聞。

薛景寒形未，似乎還在勸說著什麼。

“休要再提！我不會答應！”

穆念青喊完，猛地傾揪住薛景寒襟，低聲問道：“你為何那樣對待蘇小戚？”

薛景寒握住他的手腕，一點點拉扯開，語氣輕淺：“這是私事。你若不想我傷害，就別讓出現在我面前。”

穆念青翕張，很想再說幾句。對著薛景寒冷漠的臉龐，他最終咬牙關，揚起長戟似乎要砍過去。

城墻上方的遲夢反應迅速，當即喊道：“大人小心！”

聲音落時，薛景寒已經策馬躲避開來，后的護衛蜂擁而上，攔在穆念青面前。遲夢連忙開城門接人，并下令弓弩手回擊。然而穆念青早就回到了行陣里，揮舞長戟打落鋒利箭鏃。

一陣混戰。

穆念青暫且撤退，回去的路上，從隊伍里拎出個灰臉的兵卒，扔到馬背上：“你別來，你非要來，不怕再個傷……”

刀劍無眼，這會兒他也顧不得什麼避嫌不避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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