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嘖了一聲，懶洋洋后仰，重新倚靠著堅的墻壁。

這姑娘也太傻了。傻得教人不忍心欺負。

“你真喜歡我啊。”

他沒見過有誰這麼喜歡他的。不為名不為利，卑微但赤誠。因著這一份喜歡，他有時候愿意哄哄，玩一玩，愿打愿挨的沒什麼不可以。

但也只是這樣了。

蕭煜沒想過要對更好些。確切來說，他不知道怎麼對人好。

譬如兄長蕭熠。死前握著他的手，殷切囑咐道，阿煜，你別回螺山了，家里肯定容不得你。去京城罷，代替我……沒事的，你這麼聰明，不比我差。

他哪里比得上蕭熠呢？

不通治國之，只喜歡背地里使壞。做盡了臟活兒，并不為此到愧疚。

“別喜歡我了罷。”蕭煜說，“有點教人心煩啊。”

柳如茵沉默半晌，卻提起不相干的話題來，“等我們出去了……如果能出去的話。蕭煜，一起去看看你的兄長呀，為他清掃墳塋，和他說說話。”

蕭煜想開玩笑搪塞幾句，比如墳塋早不知沖塌什麼樣了，然而對上柳三幽幽發亮的眼眸，最終咽下話語，應承道：“好啊。”

……

蘇戚回去后什麼也沒問。

知曉薛景寒肯定和穆念青達了什麼約定，畢竟陣前那場戲太假了，本不符合兩人脾。也就蕭家人不明就里，看不穿這麼爛的演技。

三日后，穆念青整頓兵馬，再度出發去欒陵城門前。走時對蘇戚各種叮嚀，要乖乖呆在營地，只管養傷，千萬別跑。

蘇戚笑話他：“你是我哥麼，嘮叨得很。”

穆念青著韁繩，定定看著蘇戚，說：“我從小就把你當弟弟的，雖然現在不適合稱兄道弟，總歸還是這麼回事。”

蘇戚便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

很好啊。是好事。

為他到高興。

穆念青只帶了三十來個親兵，到欒陵城下求和。誠意給得足夠，衍西軍退兵百里，且任由薛相驅使。

遲夢有點兒不敢相信這樣的好結果。薛景寒命人開城，把穆念青放進來，商議要務。對著那三十來個煞氣極重的親兵，遲夢猶豫了下，不知該不該提條件，穆念青已經開口了：“我好歹也是個大將軍，單槍匹馬過來不合適罷？都是兵良將，跟在薛相邊，也能護衛周全嘛。”

薛景寒道：“可以。”

遲夢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一時間說不上來。

在城東小院，薛景寒邀請穆念青用飯，并共同商討接下來的打算。他們沒回避蕭家人，遲夢聽得心澎湃，自然忘卻了原先的憂慮。

次日，薛景寒便要打道回螺山，與魏諳蕭遲風等人會面。依舊是遲夢相送，帶著傷的蕭問亭，而蕭陳駐守舊都，繼續調教那些“人牲”。

薛景寒打著幫忙的旗號，留下十來個自己人。沒管蕭煜的死活。

穆念青問，蕭左監呢？

薛景寒淡淡回答道，關起來了，這人過于狡詐，容易滋生事端。

倒也沒說打算如何置。

遲夢吃過擅作主張的虧，不敢私自對蕭煜手，只囑咐蕭陳繼續把人關著，給口吃喝。又顧忌衍西軍，要求穆念青把螺山周圍的兵撤了，退個百八十里路的。

穆念青豎著眼要爭論，被薛景寒呵斥住了。

這才對嘛，有個降臣的樣子。遲夢很滿意。

穆念青暗自冷笑。

回去的路上，他們遇見了魏煊和笑奴。

彼時，魏世子狼狽得很，裳破破爛爛的，渾是。

遲夢驚慌過甚，喊蕭問亭趕幫忙治傷止。魏煊晃了晃手里長劍，笑道：“夢姨不必擔心，沒多傷，都是畜生的。”

他在外游，遇見被野狼圍攻的笑奴，于是出手相救。

“這傻姑娘，記不住路，自己走岔了，險些被狼吃掉。”魏煊說，“得虧我運氣好，上了。”

遲夢看了看抱著嬰孩的笑奴，眼神似有不虞，招呼著魏煊一同回螺山。

薛景寒聽了片刻，突然掀簾喚道：“魏不晝。”

隔著四五步距離，魏煊回過頭來，笑著應聲：“是我。”

四目相對，夢境與回憶紛至沓來。薛景寒按了下額角，問：“你為何推蘇戚湖？”

……

這問題直截了當，但不含敵意。

魏煊彎著桃花眼，坦回答道：“薛相如果確實恢復了記憶，應當清楚原因啊。”

他說話不疾不徐，“大宗伯的預言被魏氏奉為圭臬，一代代傳下來，最終由我來完。”

薛景寒神未變，點頭道：“果然如此。”

他放下車簾，獨自坐在馬車里，把玩鋒利的青碧刀。

這刀，正是先前蘇戚丟失的那一把。當時被擄去衍西，蕭問亭搜走刀，據為己有。前兩天獵鹿割來烤，薛景寒認出蕭問亭手里的刀，便索要過來。

雖然他不明白自己這麼做的意義。

為了還給蘇戚麼？

自然不是。

他著刀柄，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刀背，眼中晦暗不明。

魏煊的話，驗證了他的猜想。

蘇戚墜湖后，薛景寒嚴查此事，想要得知兇手有誰，意何為。

兜兜轉轉小半年，現在他終于知道，原來幕后的真兇正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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