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起暖白的棋石，在疏落的里反復地看。他記得蘇戚閑坐在對面，著玉石棋子認真思索的模樣；記得出雙手，蓋住他出神的眼眸，笑著說你輸了的語氣。可是他想不起當時的天氣，也回憶不來蘇戚手指的溫度了。

那次他去牢里見蕭煜。狼狽落魄的蕭左監看著他，眼神堪稱憐憫。大概覺得他很可憐。

他可憐嗎？

他不知道。

……

蕭煜在城南的私宅住了四五天，把手頭的卷宗整理清晰后，便打算離京辦事去。這幾天，柳如茵心如淌過壑懸崖的溪流，時而平靜，時而跌宕，大起大落各種疲憊。

無他，只因為蕭煜這人太狗了。

明明不和住一個屋子，非要逗趣開玩笑，說什麼晚上千萬不要走錯房，他擔當不起。白天埋首看卷宗顧不得吃飯，送了點心過去，又夸好。閑來無事在前院后院溜達，看見專心修剪花枝，便主拎桶澆水，還來不及呢，下一刻就被抹一鼻子泥。

什麼玩意兒！

柳如茵常被氣得手，隨便抓起邊的東西砸他。

蕭煜臨行前夜，柳如茵實在睡不著，敲開他的門。朗朗月之下，蕭煜拿眼神問所為何事，訥訥無言，手心全是汗。

直到夜風襲來，害柳如茵打了個噴嚏。

“你什麼時候回來？”

問。

蕭煜回答：“說不準啊，三月五月的，或者一年半載？薛相付我找的人比較麻煩，有些還危險，也許我一去再回不來啦。”

為蕭家人，卻對同族舉起屠刀，他吸引了多仇恨可想而知。

薛景寒這招玩兒的是真狠。

可是他喜歡。

柳如茵垂下眼瞼，在門外站了許久，開口道：“那我怎麼辦呀？”

蕭煜仿佛不明白：“你繼續住著啊，沒人趕你走。”

“蕭煜！”柳如茵跺腳，瞪著眼睛看他，“我問我怎麼辦！”

你把我安置在這里，我該怎麼做。你走了，我算什麼。你一去不回，我又該如何。

“我是你的什麼？”

柳如茵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經歷了稽的“私奔”，再回到京城，只覺陌生得很。柳家對外稱柳三病逝，大概是怕辱沒了門楣。而蘇戚生死不明，連尋人幫忙都做不到。最多罵幾句薛相，還是對方懶怠和計較的況下。

是無的水草，只能依傍著蕭煜。

月中，蕭煜抱臂斜倚著門框，懶懶看。

“我不止這一私產。”他說，“你應該知道我常住在哪里。”

柳如茵的確知道。

和廷尉署隔著好幾條街，普通的宅院。蕭煜在京城孤家寡人，不比其他高門世家，所以住不能顯得太張揚。

那個地方大約可算作是家。

“這里閑置著，如今住了個沒名分的子，世人一般稱之為豢養外室……”

柳如茵盯著蕭煜張合的，眼前逐漸模糊。無比的難堪爬上，得站立不住。

“哭了？”蕭煜手抹掉臉頰滾落的水珠，笑道，“我開玩笑逗你呢，哭啥啊。”

“會有人拿這個開玩笑嗎？”柳如茵噎著質問，“蕭煜，你有沒有心？”

蕭煜仔細想了一下，發現自己似乎真沒有。

柳如茵哭得更傷心了。

“別哭啊，說了你不是……”蕭煜一邊給淚，一邊想到，當初柳如茵扮作婢跑出家門，也是撞到他懷里哭，可憐兮兮的像沒人要的鳥。明明已經嫁過一次人，差點兒生個孩子，卻沒半點兒的風韻和剛強之氣。

蕭煜以前見過死了丈夫的寡婦，能帶著孩子和鄰居對罵，干起架來有種不管不顧的氣勢。什麼都不怕，最起碼強撐著不顯出害怕來，還敢指著他的鼻子訓斥廷尉辦案為何嚇到兒，百姓何其無辜。

一幫大老爺兒們愣是被訓住了。

蕭煜印象很深，慨帶孩子的寡婦就是不一樣，然而認識柳如茵以后，發現寡婦和寡婦也不一樣。

哦，其實也不算寡婦，章安星是被休棄后溺死的。況且也沒有孩子。

蕭煜隨口說出自己的想，柳如茵聽完，突兀發問：“那你和我生個孩子？”

……

蕭煜被震到了。

他仔細想了想，覺得柳如茵大概哭昏了頭，說話前言不搭后語，完全不講道理。

不過，這句話算是最大膽的發言了罷。

蕭煜有點好笑：“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柳如茵收了淚，咬著通紅的點頭。

蕭煜：“你知道個屁。”

柳如茵看他：“我為何不知道。我懷過孩子的，雖然沒活下來。”

“所以你就要個孩子？”

“不是要個孩子，是和你生。”柳如茵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說話不顧廉恥。大概長時間的等待與折磨，耗盡了的神，剛才那麼一鬧，繃的弦徹底斷掉。

現在的臉皮是麻的，心也冷的。“這樣，如果你出去再不回來，我就是帶著孩子的寡婦了。”

你不是欣賞這樣的人麼？

蕭煜攤手：“無茍合是為，不可啊。”

柳如茵仰頭盯著他的臉，潤的眼睛泛著水。眼尾有些腫，被月一籠，又顯出冷淡的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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