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戚：……不要講得我好像能呼風喚雨一樣。

人群一陣。

“真有這事？”

“他二娘，你大伯家不就是棗村的嗎，回去問問就知道了。”

“旱了好幾個月，這場雨的確來得突然……”

“難道不是因為我們日日在靈星祠祈雨，終于靈驗了麼？怎麼能信這人胡扯。”

棗村的農夫沉不住氣，當即反駁道：“我如何胡扯？先前祈雨要是有用，怎會三四月不落雨？”

一白發老者問他：“你覺得祈雨沒用？靈星祠沒用？”

旁邊抱著孩兒的婦人哎呀道：“剛剛他不是說，這個人不讓他們祭拜禱告？”指向蘇戚，神驚疑不定。

蘇戚暗道不好。

此拜神之風盛行，百姓多去祠廟禱祝。況且靈星祠供奉后稷，祭祀祈福乃是正統習俗，自不允許他人批駁質疑。

“我沒這麼說！”農夫大聲嚷嚷，“仙師當時的意思是，祈福貴在心意，不可浪費糧食，不必終日耗神！仙師一片善心，憐惜我們辛苦，這才勸人回家……”

蘇戚張，默默閉上。

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解釋點兒什麼。

“仙師還取了靈星祠的供品……”

農夫吧啦吧啦的講述當天拿桃子走人的形，眾人聽得愕然驚嘆，看著蘇戚的眼神兒越來越不對了。

蘇戚：告辭。

瞅空鉆出人群，沒和門吏打招呼就進了城——門吏也湊在人堆里聽熱鬧呢。為了不再被人拉住，走得特別快，步伐帶風。

城門口的人反應過來，已經追不上蘇戚的影。

于是他們開始相信農夫的言辭，慨此人果然非同一般，想必是那有道行的士了。

至于幾天后，棗村的人如何描述靈星祠的見聞，這見聞傳來傳去，又變何等玄乎夸張的故事，蘇戚一無所知。

滿心考慮著自己的生存問題，在刈城尋找可以下榻的地方。因為沒錢沒機會沒份，第一個晚上潛城西某間祠廟睡覺，還順手拿了兩顆供品桃子充。

第二天想出去找活兒干，沒。刈城和昭月城差不多，甚至更萎靡些，商鋪寥寥，集市也很冷清。蘇戚溜達了一圈，無奈繼續借宿祠廟，對著后稷的泥塑拜了拜，道聲叨擾。

畢竟住了人家的地盤，還拿人家的果子吃。

白天不能在祠廟晃，因為有人來祭拜，負責灑掃清潔的小僮時不時出現。晚間就方便多了，可以躲在塑像后面睡覺，趁著沒人出來吃東西。

然而人有失足馬有失蹄，第三天夜里，蘇戚坐在供桌旁邊啃果子的時候，小僮掌燈進來了。

兩人面面相覷，氣氛十分尷尬。

……

作為被當場抓獲的吃犯，蘇戚很有一番道理。

供奉是心意，糧食是糧食，既然心意已經送出，東西擺在這里放壞多可惜。若上蒼真有神明垂憐大地，自然不會坐觀苦。

一草一木皆有靈，萬平等，人命也是命。更何況這里供奉的是后稷，后稷啊，教人耕作獲取糧食的先祖，肯定不計較這等小事的。

所以當被小僮發現時，表現得極為鎮定，甚至緩緩啃完最后一口果，很有禮貌地開始打掃現場。

而那小僮已經整個人不好了。

他睡得淺，近來總聽見祠廟里面有靜，今夜掌燈過來一看，見到個打扮落魄的年輕男子，悠哉悠哉坐在塑像下面吃供品。月灑在這人上，仿佛罩了一層朦朧的，神，而且詭怪。

喀嚓，喀嚓。

男子吃完手中的果子，向他走來。每一步都踏在心尖上，得他不過氣。

“你，你……”

出于莫名的畏懼，小僮說不出完整的話。

男子微微一笑，張道：“對不……”

道歉的話語尚未說完，小僮突然扭向外跑，邊跑邊喊：“顯靈啦！神像顯靈啦！”

蘇戚：“……”

這地兒不能呆了。

嘆口氣，對著高大的塑像行禮，而后離開。

第四天，蘇戚聽到了關于自己的傳聞。更點兒說，只和“仙師”有關。

沒想到那日在靈星祠外的說辭，被人改編如此……嗯，有玄幻彩的故事。故事中的蘇戚知天命，通鬼神，能卜算過去將來，為世人指點迷津。有仙道法，兼懷仁善之心，是后稷派下來救濟蒼生的使者。

聽到這里，蘇戚滿腦子都是問號。

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了個神。

好在刈城的百姓基本不認識蘇戚，干脆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兢兢業業繼續求職。傳聞嘛，總會隨著時間慢慢消失的，各個地方七八糟的故事多了去了，很正常。

可惜現實往往事與愿違。

在街上走，被刈城的差役客客氣氣“請”到府，面見了縣令。

縣令姓湯，全名湯竇，上任不到兩年。南國變南郡后，以刈城為中心，方圓三百里劃區為縣，下轄六鄉，暮華城也包含在。湯竇走馬上任，在刈城安家落戶，在任期間無甚功績。

他打量著一落魄的蘇戚，問道：“你便是那個能呼風喚雨召來鬼神的仙師？”

……

蘇戚默默消化了一會兒這個名頭，搖頭回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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