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江笠的狀態很差，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部廓更加分明，濃重的黑眼圈，蓄滿的鬍渣，雙眼佈滿，充滿了無助，整個人都在發臭。

他掐著的手，很用力，顯示著他心的求。

袁鹿微的皺了下眉，並沒有掙開他，只道：“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先洗個澡，把自己洗乾淨，然後吃點東西，睡一覺。等你醒來，我們再仔細聊聊。你知道你現在有多臭麼？”

程江笠耳朵嗡嗡響，他看到在，卻聽不進去在說什麼，他只覺得頭很痛，心很痛，也很痛。他的生活，他的人生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所認知的家庭，突然了見不得人，遭人唾棄的存在，他無法接，也不能接。他不能推翻這麼多年，他自認為的家庭幸福，他的父親是個好男人，他的媽媽心眼雖多，但也是個心地善良之人。

他的父母都是好人。

憑什麼那江韌三兩句話，就給他們扣上了十惡不赦的帽子。

他眼裡逐漸聚起了恨，“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在說話，他是故意那麼說的！”

他突然鬆開手，猛地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跑去廚房找酒。

袁鹿瞧著他這般瘋癲，也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兒，看向站在一邊的杜席凌，“這兩天你一直在這裡陪著？”

他點頭，“我怕他想不開，就一直守著。”

“他到底什麼況？”

杜席凌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問了很久，他都不肯說，喝醉說胡話的時候，倒是吐兩句，但我也聽不明白。他家裡頭也不是普通人家，我翻了翻新聞，也找人打聽了一下，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兒。”

“也可能是打聽不出來，很多事兒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打聽到的。”

話音剛落，廚房裡就傳來轟隆一聲，兩人趕過去，打翻了一套杯子，腳邊全是碎片，程江笠倒是站著沒，袁鹿立刻道：“你站著別，不管發生什麼事兒，你自殘是沒用的，什麼都解決不了。你想讓我幫你去求江韌，那你就聽我的話，明白麼？”

這自然是緩兵之計，果不其然，程江笠聽到這話，還算聽話的沒再。

等著袁鹿和杜席凌打掃乾淨，給他拿了一雙拖鞋穿上。

袁鹿他去洗澡，他也乖乖的去了，袁鹿杜席凌一起進去幫忙，兩人進去，著手收拾了一下屋子。

等人乾乾淨淨的出來，客廳裡的垃圾也都收拾乾淨，把垃圾先放在門口，關上門，去洗手間洗了洗手，回到客廳坐下。

程江笠佝僂著背脊，像一隻喪家之犬，曾經大爺的風采全無，眼神黯淡無，連自信都湮滅了。

袁鹿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不管發生了什麼，一定跟江韌有關。

若是跟江韌有關，真怕這事兒跟也間接有關。

想到之前在萬歲生日宴上見到江韌，他帶著病態，可眼神裡蘊藏著的銳利，倒是讓他不輸於在場的任何一個，顯得那麼堅不可摧，彷彿無能人將他打倒。袁鹿當時並沒怎麼看他，只與他對上了一眼。

那眼神令有些不安。

所幸，整場下來，他並沒有多餘的一句話，自行安靜的用餐，做好他該做的事兒。什麼位置就做什麼樣的事兒，說什麼樣的話。

當時有景祥天在場，他們這些小輩自是不必說那麼多，連盛驍都沒怎麼開口，只景祥天點他的時候，他會應承兩句。

不過生意場上，是不講究輩分的，講的是實力和手段。

袁鹿是不願跟他再有集。

袁鹿說：“你是否需要心理醫生？我可以給你介紹。”

程江笠自顧自的說：“你剛才說會幫我，是真的麼？”

“那你可能要先跟我說清楚是什麼事兒，我才能決定是否真的要幫你，我不一定能幫到你。我跟江韌之間什麼況，你也知道，連坐下來聊天的都沒有，我能說上什麼話。”

他垂著眼，似是不敢看，低低一笑，說：“你知道你可以。”

“他已經跟景菲結婚了，我可以什麼？”

他抿了，沒有說話，但他心裡知道，就算江韌跟景菲結婚了又如何，袁鹿照舊說得上話，只要願意。

袁鹿沒有追問。

杜席凌站在旁邊，左右看了一眼，想了下，說：“這廚房裡也沒吃的東西，我出去買點吃的回來。你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這次鹿姐在，你就勉強吃一點。”

他說著，拿了車鑰匙和家門鑰匙就出去了，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

袁鹿：“你想不想說？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要說，但你讓我去找江韌，我沒這個立場去找他，也不合適去找他。他要是真的做了過分的事兒，倒不如報警，還管用一些。”

程江笠哼笑一聲，用嘶啞的嗓音說：“你以為我沒有做過麼？我把能想到的一切辦法都想了，可是沒有用啊，一點用都沒有。”他的語氣是無力的，那種深深的無力，袁鹿聽得出來。

他慢慢抬眼，深深著，“我其實沒想過讓你幫忙，只是這會看到你，就好像讓我看到了希，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就求你了。這世界上，可能真的沒有人能說服他，但你真的可以。我看得出來。”

袁鹿笑了起來，搖搖頭，說：“既然你看過我曾經的微博，就應該知道我在他眼裡，比塵埃還微小，他怎麼可能會聽我說話。”

“你帶我去樾城吧。”他沒有回應的話，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

十分鐘後，袁鹿給程江笠拿了兩件服，提了包，就帶著他出門。

買了車票，跟杜席凌說了一聲，就帶著程江笠去了樾城。

他帶著漁夫帽和口罩，雙手在口袋裡，跟在袁鹿上。

他眼睛盯著袁鹿的腳後跟，行走在或車站，人很多，但他跟的極，袁鹿催促他兩聲，便拉住他的服，讓他走到側，抬眼低眸，兩人視線對上一瞬。

他的眼睛仍是紅紅的，像一隻可憐的，奄奄一息的兔子。

袁鹿在心裡嘆氣，有些心，卻又很堅定自我。

兩人上了車，找到位置坐下，遞給他水，他拉下口罩喝了一口。

“麼？”

他默了一會，點點頭。

袁鹿從包裡拿了巧克力，“先墊墊肚子，也就兩個小時，到了樾城我帶你去吃飯。”

他吃掉了，雙手在口袋，默默無聲的看著窗外。

樾城距離杭城不過一小時的車程，是個小卻經濟發展不錯的十八線城市。

袁鹿見他安靜無聲，就拿手機理工作上的事兒，跟阮子銘說了一聲，可能要晚幾天過去，他表示沒事兒，到時候先發個影片給，讓現在家裡有空學習。

程江笠看了一會窗外的風景，扭頭看向袁鹿，只見拿著手機，神認真，眉心微微皺著，時而發資訊，時而發語音，可以看出來忙碌。

他沒有說話，突然格外的依賴，好似自己只剩下，他靠過去，歪頭靠在的肩膀上。

袁鹿作一頓，稍稍側過頭，聽到他低聲說：“借我靠靠。”

放下手機，拍拍他的頭，說：“你可以睡一會，瞧你的臉就知道你都沒怎麼睡覺，到了我你，睡吧。”

“我睡不著。”

猜到，家裡發生事兒，一般都睡不著，想到自己以前，也是宿宿的睡不著覺，睜著眼睛到天亮，那種覺真是糟糕頂。又手他的頭，說：“聽點音樂。”

從包裡拿了耳機，在手機上，塞進他耳朵，選了以前心理醫生推薦聽的那些歌。

程江笠睡著了，短暫的睡了一個小時，還沒到他就醒了，大概是做了噩夢，嚇醒的。猛然坐直了子，眼睛瞪得極大，呼吸也很急促。

袁鹿立刻扭，輕他的背脊，握住他的手，“噩夢而已，都不是真的。”

他不停的呼吸，好一會之後，說：“江韌是我哥。”

袁鹿一下沒有反應過來，也沒聽清楚，“什麼？”

他扭過頭，“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袁鹿眨了下眼睛，說不出什麼，只是覺得這世上的事兒，真是奇妙。世界這麼大，怎麼偏偏還能上江韌同父異母的弟弟。

笑了下，“別開玩笑。”

程江笠沒有回答，似乎還沉靜在剛才的夢境裡，眼眶溼潤，雙目無神。

袁鹿遞給他水，他喝下一口，穩住了心神，他放下水瓶，說：“我夢到我媽瘋了，被他瘋了。”

他目落在某一，默了一會後繼續說：“我沒想到，原來我是個私生子。”

袁鹿寬他，“這跟你沒關係，沒人能選擇出生和父母。”

“我爸死了。”

這個袁鹿知道，他們既然是同父異母，江韌的爸爸就是他的爸爸，知道江韌的爸爸是跳樓死的。

家裡還破了產，但顯然程江笠跟江韌，完全兩種境遇。

一個仍然是高高在上的爺，錦玉食，沒到半天苦，而另一位，從食無憂的爺，跌煉獄，每一日都苦苦熬著，到今天才算藉著人翻。

想到之前程江笠賤諷刺江韌的那些話。

這老天爺，是真開玩笑。

程江笠又陷了沉默，到了樾城時間不早，袁鹿帶他吃了碗麵，然後找了酒店落腳。

袁鹿瞧著時間晚，就沒回家，也沒驚家裡。

第二天，袁鹿帶著他去了江灣，有保安守著，兩人進不去，只能在外面轉一圈。

保安見著兩人在門口晃悠，但瞧著這兩人非普通人之，就上前與之攀談，“你們找誰啊？”

袁鹿想了下，說：“姓江的。”

保安沉默了會，“不會是之前出事的哪一家吧？”

“什麼事兒？”

保安：“你們不知道啊？不久前，有個瘋子室傷人，兩死三傷，主人家死了，不過據說也是個瘋子。”

程江笠在旁邊聽著沒有說話，正說著，應秀從裡面出來，耳尖聽到瘋子兩字，幾步過去，呵斥了保安，“這麼閒在這裡嚼舌，怪不得能讓瘋子溜進去，就是有你們這些人，才會發生這件事，你還有臉在這裡講是非！”

保安垂了頭，小聲說：“他們就是來找江先生的。”

應秀聽到，目轉向袁鹿他們，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而後落在袁鹿上。對有幾分印象，上前，緩和了語氣，耐心詢問：“是找江韌？”

袁鹿拉了程江笠過來，他卻什麼也沒講，轉頭就走。

袁鹿趕忙跟過去，“你做什麼？”

他不說話，步子更快。

等上了車，離開了江灣，程江笠才開口，說：“帶我去殯儀館。”

他們這邊就一家殯儀館，兩人到的時候，這邊有人舉行葬禮，也有人在等待火化。袁鹿找了這邊的管理員，詢問了一下，就帶著他們去了安放。

“什麼？”

程江笠低著頭，片刻後，說：“江一海。”

對方聞言，不由的抬眸看了眼，默了一會後，帶著他進去，袁鹿沒跟著，去外面等著。

程江笠跟著工作人員，裡面的溫度很低，是那種沁人心骨的冷，程江笠抖了一下，跟著人。

冰櫃拉出來，拉鍊拉開，出那不怎麼完整的臉。

程江笠心頭，下一秒，他就跑了出去，跑到花壇邊上，瘋狂的嘔吐起來。袁鹿打完電話，回頭就看到他蹲在那邊吐，沒過去，等他平穩下來才過去，遞了紙巾。

他蹲在地上，雙手捂住臉，緒很崩潰。

袁鹿站在他後側，默了一會，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一種無聲的安。

程江笠始終沒有勇氣再進去一次，那畫面深刻印在他腦子裡，如噩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