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月看著顧亦安沉默著，不知道怎麼開口不知道怎麼去問那樣一句「是你喜歡的那個孩嗎？」或許他過孩，但是那時不認識他，等到認識他的時候他就上了一個男孩。或許可以掙一掙搶一搶，只是啊，偏偏那個男孩是的小叔叔。

時月沉默，竟很羨慕那個孩。

「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顧亦安察覺到姑娘的沉默，笑著出手一縷頭髮逗逗時月，「被小時候的我萌到了？」

「你能不能不自。」時月一腔嫉妒全了微怒，推一把顧亦安推回沙發中去，如果可以選擇寧願當初沒有遇見他，幹嘛要去那天那裡買包子，幹嘛要抱住六月那隻死貓，幹嘛要認識他呢？顧亦安看著時月有些不明所以，認識過那麼多的孩沒見過一個跟時月這樣喜怒無常的，上一秒還在笑下一秒就好像要哭了似的。是他做錯了嗎？是的吧，可是又是哪裡做錯了呢？

顧亦安輕一下時月，「小姑娘，跟叔叔說句話唄。」

不說「叔叔」還好，一句「叔叔」出口，時月只覺得渾發涼，怎麼？秋了吧，對，天氣轉涼了，一定是這樣。

許是換季換得太快，時月無法招架，一不留神竟病了，不知什麼病不知什麼因，渾無力四肢發。手上一再強制自己穩住銀針，聽著耳邊的聲音也聽不分明。虛弱無力中時月被一雙手拉起，冰冷難挨的季節被人抱在懷裡。蜷一團抱著自己，抬頭是顧亦安的臉，臉上儘是嘆氣與無奈。

顧亦安了時月的腳，冰涼沒有一點兒溫度，張開手掌握著暖一暖，再扯過小毯子蓋住，「讓你不穿鞋跑，涼了吧。」輕輕彈一指時月的額頭。

「哪有，我，我就是……」

「你就是皮。」

「哼，」時月傲一句，慢慢地清醒，竟也找不出個理由來為自己辯解，「喂，你既然懂醫，怎麼學了計算機？」

「我？因為……」因為有人不讓他學醫。

想想還是算了，這種理由說出來太沒面子。

「因為，家裡已經有一個學醫的人了，再多就多餘了。」

「嗯？有一個了？誰啊？」時月激的起，一則因為顧亦安的話，二則因為兩人的相擁相抱，然而還未起就被顧亦安一掌按回懷裡。

「嗯……」顧亦安拉長聲音故意賣關子實則給自己時間思考。誰？當然是許世安了，哦，忘記了，還有你的舍友許長寧。

停頓一下，想起林衍百般瞞著時月這些人的份，雖不知他的真實用意但也不想讓時月卷進這個沒有一點自由可言的家庭中。或許這也是林衍瞞著時月的原因吧。

「我二哥，嗯，表哥。」

「哦，」時月應一聲算是回應，莫名地竟想到學校醫務室的那個老師，論份是教醫學的，論年紀，是跟小叔叔的年紀相仿，二哥？說的是他嗎？「那個，你二哥是不是在學校里教書？」

「嗯？」顧亦安愣了片刻，疑額語氣卻是驚訝的表，渾都寫著「你怎麼知道」給了時月一個肯定的答案。

時月若有所思在顧亦安懷裡，想起績出來等著填報志願的時候，小叔叔再一次詢問要不要去藝學院學舞蹈，最後一次機會，只要說想他便有辦法送去。

是怎麼回答的？搖頭吧，靜靜地搖頭，然後說一句想學醫。

填報志願的那天時月拿出一張寫好了專業代碼的紙，六個學校再六個專業整整三十六個選擇，輕瞥一眼也就只有第一志願的第一專門是認真選的。其他，不過襯托主角的龍套罷了。

禹城大學醫學院臨床系。

「確定了嗎？禹城大學……」

那一天小叔叔盯著電腦屏幕好一會出神，那時以為他是在惆悵的堅決，如今才明白他是在思考怎麼把送到兄弟的邊。

想走，天涯海角我送你；想來，世間最好我給你。

時月枕著顧亦安的，靜靜躺著安靜地想著，想著想著就閉上了眼，一翻竟睡著了。

「睡一會吧。」顧亦安輕聲說。

姑娘貪睡，整日里睡也睡不醒今天早起還打掃衛生，如此想起來竟有幾分心疼，看一眼右腳腳踝。紅腫已經慢慢褪去，只是依舊還不能下地走，暗暗一下腳踝，沒有咯嘣一聲翠響卻也滿是疼痛。

輕輕傾過，慢慢蜷起，銀針一接著一刺進一個個位，憑藉著一點兒殘留的記憶給自己針灸。

安歌，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讓我學醫。我順從了你十六年，你不我學醫我便再沒過醫，甚至連葯也不曾過。你看多聽話，你走後我甚至不敢病一場。

只是這一次，我想破例，因為我不想看這個小姑娘皺眉的樣子。

清晨的過窗溫暖著，慵懶著整個假期，時月睡著，顧亦安就在一旁陪著，陪著陪著也就閉了眼，腦袋輕輕一歪，一雙手放在姑娘手上，假裝是相擁而眠睡一場。直至午後，一覺醒來又到另一個飯點。

時月眼睛睜開，一側就是顧亦安的睡，安靜著。時月看了一會，想笑，笑一下又發現笑不出來，輕輕鬆開他的手。赤著腳站在地上，沒邁出第一步就停住，站在原地放空下自己，隨後穿著顧亦安的拖鞋往廚房的方向去。

最後再看一眼顧亦安，微揚著角，不知夢到了什麼不知夢裡有沒有。沒有吧，從前沒有，往後，往後或許更沒有。

現實中的人去不了夢境，因為，會失。

只是時月不知道，顧亦安的夢裡有的戲份，年拉著姑娘的手，往回憶里跑，他要帶去見，只是啊，現在的人回不到過去，跑著跑著姑娘便丟了，跑著跑著年就回到了年，年時愚鈍，分不清腳的孩是誰。

小亦安站在牆頭下，彎腰撿起一雙甩在他上的鞋，抬頭仰的垂下兩條赤著腳坐在牆頭的孩——或者說假小子野丫頭——同樣小小的一隻，卻因為大了他兩歲高出他一頭去，沉穩得不像是個孩子。

「你，你又爬牆，林媽媽說……哎，你別啊……你，你別往下跳啊。」

又一次尖，快他一步，安歌出手捂住小亦安的，等到尖聲完全被捂回肚子里才鬆手，鬆手還不忘在小男孩的屁上踹一腳，「林媽媽林媽媽，你有媽媽嗎啊？你媽都要你了，是老子把你抱回來的知道嗎？啊？」說著搶過鞋子胡往腳上一踢，提上鞋再踹小男孩一腳以示警告。

「知道啦知道啦。」小亦安捂著屁跑到一邊，「我沒有媽媽，只有個姐姐，安歌。」

「呵，小白眼狼。」

小亦安嘿嘿一笑表示不是，他也記不清，記憶里有個模糊的畫面，畫面中有個長頭髮的人抱著他穿過整一片樹林，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一個大院子，把他放在地上，低著頭不知道說了什麼話。

每次提起別人都笑他話故事看多了，別人笑安歌就去打，直到打到他們笑不出來，然後再拉著他的手說那就是真的，老子親眼看到的。

然而等到所有人離開，他再扯一扯的角問的時候又說是假的。

「我騙他們的你也信？這麼傻早知道不撿你了。」

安歌總說他是撿來的，大路邊撿的。

「那，那個人很高的，是個大人。」

「大人，我還打人呢。」安歌揮起拳頭卻沒有打在顧亦安上，「那是以後的我，等我長大的，就帶著你，不，抱著你去找一片森林。對了，你說的森林是什麼樣的樹來著？紅的？」

「葉子是紅的，像小星星的葉子。」

「紅的？還像小星星。」

「嗯嗯，你能找到這樣的森林嗎？」

「呵？」安歌抬手就是一掌，「你在懷疑我？別說像星星，像太的都能給找出來。」

許久許久之後當真找到了這樣一片樹林，紅的葉子，像星星。

秦嶺淮河分南北，北方有禹城，城中有紅楓百里林，林邊有老宅，主人姓顧，顧家有個抱著小爺離家出走十六年不知所蹤。

許久許久之後，把他送了回來，不是抱甚至不曾陪著他。

夢境再回到牆角下，安歌拉著小亦安的手，義薄雲天無所畏懼，「走，跟我上去看風景。」

「我不去。」

「嗯？」

「好吧，就這一次。」

「嗯。」

顧亦安忘了是怎麼爬上去的，興許是踩著安歌的肩膀又興許是踩著什麼奇怪的「階梯」，總之是如了安歌的願陪著坐在牆頭看風景，直到林媽媽的聲音從後響起——

「安歌！你給我下來！還有安然，你怎麼也不聽話了？」

不理會林媽媽的聲音我行我素獨樹一幟，安歌一個眼神丟給小亦安警告他不許說話，低頭再對牆下那個聒噪的人道，「安然一直很聽話。」一抬手撞上小亦安的背竟他給推了下去——

夢境里的墜落使人清醒，顧亦安猛的睜了眼，卻又在看到現實的瞬間聽到安歌的聲音，稚的孩腔調，似是那一句話的後半句：聽我的話。

安然一直很聽話，一直一直很聽安歌的話。

你讓我走我就走了，讓我變顧亦安我就變，可是你讓我忘了你，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