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名呆坐了兩刻鐘,待緒平復了一些,才又重新打開信紙,從頭到尾將書信看了一遍。
【揚名兄長,展信佳。
這一聲‘兄長’,我很早之前就想了,可一直不出口,如今以書信的方式來,倒簡單了許多。
這麼多年來,謝兄長的栽培和照顧,也謝兄長陪我走過了我最難熬的階段。】
【兄長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順利與我的家人團聚了。
兄長莫氣惱莫傷悲,人各有命,我已完了我此生的夙愿,算得上圓滿。】
【我知道,這麼多年來,兄長對我抱以重,是我辜負了兄長,還兄長莫要失。
兄長屋里的奪魂丸,是我拿走的,抱歉了兄長,臨了臨了,我還了一個兒。
可我太想面的離開這個世界了,即便擔上一個‘兒’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我本該離開萬城死在外頭的,或者我尋個理由,告訴兄長我想外出行俠仗義,不讓任何人知道我已不在這個世界。
兄長待我如此之好,莊主給了我重生的機會兒,我不該給你們添麻煩。
可是,可是我還有一個愿,希兄長能幫我完。
除了兄長,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值得信任的人,來幫我這個忙。】
【兄長,我好想好想回蜀國啊,我是蜀國人,我的在蜀國。
我死以后,兄長能將我的尸首燒灰,帶回蜀國,撒在京都城城郊的葬崗里。】
【再包容我一次吧,兄長,幫我完我的愿。
我是孟家人,是蜀國的賣國賊,也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回到蜀國了。
活著,我永遠沒有臉面回去。】
【我屋的箱子里,裝了很多新買的件兒,里面有給兄長你的禮,也有給莊主和暖小姐的新婚賀禮,還兄長能幫我轉給他們。
兄長,你的腰不好,胃也不好,希以后你能按時用飯,避免久坐,莫要太過勞。】
【對了,我邊的幾個下屬能力都很出眾,可堪當重任。
我離開后,兄長能好好考察他們,若能得了兄長的眼,也是他們的福分。】
【兄長,若有緣分,來生再見。
來生,讓我做你的親弟弟,償還你今生的恩。】
“蠢貨!蠢貨!”
揚名將書信拍在桌上,心臟再一次痛得無法呼吸。
他扭頭,看著床上安詳的孟景山,繼續罵道:“你連死都不怕,怎麼就怕活著?
你在心里能一遍遍我兄長,怎麼就不敢站在我面前,當面我一次?哪怕一次!”
揚名有十幾個副手,可他對孟景山,最為看重,也最為包容。
不為別的,只因孟景山跟隨他的時候,才十二歲。
揚名記得很清楚。
那一年,十二歲的孟景山瘦皮包骨,一陣風就能吹倒!
站在自己面前時,他拘束得連頭都不敢抬。
是他!
他命令孟景山每天要吃五頓藥膳,每頓至吃兩碗米飯,要喝羊,吃水果,要保證充足的睡眠!
是他!
他盯著孟景山每天扎馬步,跑圈,打拳,提高素質,親自教孟景山武功,并教孟景山理各種公務。
也是他!
他培養孟景山的膽識和眼,鍛煉他的心智,讓他一步步變得強大。
“為什麼啊……”
揚名重重嘆息,很是無力。
他好不容易才把當年那棵蔫了吧唧的小樹苗,心灌溉了參天大樹,可僅僅只是一夜的時間,大樹便被連拔起,再無生機。
……
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
揚名這一夜,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
他就坐在椅子上,靜靜看著孟景山,送孟景山最后一程。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才緩緩起,走到床尾的大箱子旁,打開了那個大箱子。
大箱子里,孟景山已經把自己要送的禮給整理好了。
送給莊主和暖小姐的禮用盒子包裹住了,揚名沒有去,只手拿起屬于自己的那個包袱。
包袱里什麼東西都有。
治療腰傷的藥膏,治療胃痛的藥丸,還有一把上好的匕首,一對鹿皮手套,一雙鹿皮鞋子。
呵呵。
藥膏,藥丸,匕首,手套,鞋子……
這些東西,揚名從來是不缺的。
可因為它們是孟景山所贈,所以異常珍貴。
揚名把包袱重新整理好,又去捧起孟景山送給莊主和暖小姐的禮,還有剩下的那兩封書信,離開了孟景山的屋子。
“來人,去城外搭個火架子,把景副手抬出去燒了吧。”
這是孟景山的愿,他這個兄長,自然要替他完。
在孟景山的屋子里,揚名可以哭,可以罵,可以渾渾噩噩。
可離開了那間屋,他還是萬城說一不二,威嚴無比的城主大人!
他冷聲安排好孟景山的后事,便徑直去了自己的書房。
孟景山離世的消息,他是不能瞞的,得以最快的速度傳到莊主的耳里。
至于暖小姐那邊該如何說,就是莊主的事兒了。
……
暖寶得知孟景山離世的消息時,大腦一片空白。
就這麼愣愣看著上子越,等著上子越告訴,這只是一個玩笑,是上子越在逗。
可等啊等,等啊等,只等到上子越給一封書信,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看著信封上‘暖寶妹妹親啟’那幾個字,暖寶心都死了。
“坐下來看。”
上子越心疼暖寶,扶著暖寶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知道暖寶心善重,也知道暖寶與孟景山從小就認識,孟景山的死對暖寶而言,是有打擊和傷害的。
但他不能瞞著暖寶。
一是他曾發過誓,他與暖寶之間沒有。
二是瞞這件事,對暖寶和孟景山都不公平。
畢竟,暖寶喊孟景山一聲哥哥,與孟景山有著小時候的誼,而孟景山臨死前,也給暖寶留了書信。
暖寶就這樣靜靜坐在椅子上,看著手中的信封發愣。
還沒將信封打開,眼眶就已經紅了。
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孟景山已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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