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蘇綿綿，顧奕舟心里總算有了一點點溫度。

此時的蘇綿綿，應該剛剛起床吧。

是最睡懶覺的，每次休息，他都盡量不吵到，讓一覺睡到自然醒。

顧奕舟又想到的手指，也不知道昨晚洗澡以后上藥沒有。

如果沒有上藥，今早起床會不會更加紅腫？  顧奕舟想著想著，鼻尖仿佛嗅到蘇綿綿上的香甜。

顧奕舟心想，他恐怕是真被凍狠了，居然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然而，幾秒后，那縷香甜味道越發明顯，連帶著，顧奕舟覺頭頂投下一抹影，隨之，落在他上的雨水竟然也停了。

不，雨水其實并沒停。

打在地磚上，打在頭頂傘面上的聲音依舊清晰。

顧奕舟心念一，猜測到了什麼。

但他的反應已經變得遲緩，他費勁地掀開眼皮。

目之，先是一大片晃眼的白，顧奕舟眼睛無法適應，瞇了瞇，隨之，瞳孔緩慢聚焦，幾秒之后，對上一雙漉漉，含著深深心疼的眸子。

“顧奕舟，你就是個大騙子。”

蘇綿綿話一出口，蓄積了許久的眼淚，再也兜不住，啪嗒掉了下來。

顧奕舟跪在外面聽了一夜的雨聲，卻比不上這幾顆眼淚砸在地上的聲音。

如同砸在他的心頭，那鈍痛，讓他麻木了一晚上的神識，有了片刻的清醒。

“誰讓你來的？”  他的聲音啞得不形，蘇綿綿聽見，一顆心揪一團。

“顧奕舟，你就是個大騙子，你明明說是爺爺生病，你才不能回去的，你明明答應我要保護好自己，你本就沒做到。”

蘇綿綿蹲在他面前，聲音糯，此時又帶著些哭泣的鼻音。

明明指責的話，聽起來卻沒有半點唬人的覺，反而委屈，讓人聽著心疼。

顧奕舟手指了，想手蘇綿綿的發頂，又怕手太冰，凍著。

“是，我錯了，確實對你食言，你先回去好不好，明天，想怎麼罰我，我都認。”

蘇綿綿搖頭，有兩顆眼淚甩到顧奕舟手背上，顧奕舟還沒來得及眼淚的溫度，便被他上刺骨的寒意消融。

“你還想跪到明天，你不要命了嗎？”  蘇綿綿說罷，一手撐傘，一手去拉顧奕舟的手。

平常溫暖寬厚的手掌，此時卻像是一個冰塊，激得蘇綿綿全了一下。

“顧奕舟，你手好冰，你跟我走好不好？”  顧奕舟僵著不，深深吸了一口氣，頭一次把蘇綿綿的手掙開。

“蘇綿綿，聽話，先走！”  “我不走！”  蘇綿綿把傘面往顧奕舟頭頂移了移，又不聲挪至風口的位置。

“顧奕舟，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由著你媽媽欺負你，璟瑜跟我說，從你昨晚下跪一直到現在，你媽媽明知道你跪在雨中，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樣的人，本就沒有心，你現在的行為，本打不了，反而讓覺得痛快。”

顧奕舟低眉，角閃過一瞬蒼涼，快到蘇綿綿捕捉不到。

“我沒想打任何人，生我一場，與我有恩，今天這一跪，全當還了的恩，所以綿綿，你別阻止我。”

顧奕舟說罷，稍稍側傾，掃了眼廊下，語氣低沉，不容置喙。

“璟瑜，過來把你大嫂帶回去。”

顧璟瑜知道大哥一向疼大嫂，以為大嫂來了，一定能勸大哥。

沒想到，這次大哥態度居然這麼堅決，連大嫂的話也不聽。

顧璟瑜嘆了口氣，剛準備往雨中走。

忽然看見蘇綿綿一把揚了手中的雨傘，下一秒，雙膝一彎，“撲通”跪在了大哥旁邊。

顧璟瑜震驚地睜了睜眸子，里呢喃一句“大嫂”。

是讓大嫂來勸大哥的，不是讓陪大哥一起發瘋！  旁邊顧璟瑜的母親江婉也沒想到看起來弱弱的蘇綿綿居然會有如此舉。

心里嘆息一聲，  “大嫂也太絕了，非得看著這兩孩子雙雙進了醫院才肯罷休嗎？”  老爺子背轉過，  “老江，再去趟大夫人那，就說兒子兒媳都快被雨淋死了，問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消氣！”  江管家領命，小跑著趕往肖瑩廂房。

這邊，顧奕舟看見蘇綿綿陪著他一起跪在雨中，震驚之溢于言表。

“蘇綿綿，你在干什麼？”  蘇綿綿眼睫上還掛著一滴晶瑩，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珠，目直視前方，語氣執拗，  “你讓我別阻止你，我聽你的，現在我想陪你一起跪，你也別阻止我。”

顧奕舟知道，蘇綿綿看起來乖巧，實則有些時候，主意正得很。

如今，拿他的話他，真是讓他什麼話都堵在嚨里。

顧奕舟拿這樣的蘇綿綿毫無辦法。

眼看著雨水很快就把蘇綿綿的服澆，剛剛還蓬松著的頭發也噠噠黏在臉頰上。

顧奕舟心疼到無以復加，他自己怎麼都無所謂，就像肖瑩所說，他命，死不了。

但蘇綿綿不一樣，弱，被冬雨淋一場，真的可能要半條命。

顧奕舟咬了咬后槽牙，  “蘇綿綿，你起來。”

蘇綿綿語氣堅決，  “你起來我就起來。”

顧奕舟無奈嘆了口氣，妥協。

“我僵了，不了，你先起來，再扶我起來。”

蘇綿綿眉眼紅紅，偏頭看他，  “你說真的，沒有騙我？”  顧奕舟點頭，臉越來越白。

“不騙你。”

蘇綿綿抹了把眼淚，連忙站起來，隨后又去扶顧奕舟。

顧奕舟渾冰涼，蘇綿綿用力拉著他的手臂，好不容易，攙著他了，卻不等顧奕舟站起來，的力氣就泄干凈了。

顧奕舟沒了力點，又原地跪了下去。

蘇綿綿焦急地沖著廊下喊，  “璟瑜，快過來搭把手，扶你大哥起來。”

顧璟瑜就等蘇綿綿這句話了，聞言，毫不猶豫沖進雨中，廊下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似的。

顧奕舟這是終于肯起來了！  兩個小孩一左一右攙著顧奕舟往前走。

剛到廊下，與被江管家好說歹說騙來的肖瑩迎面遇上。

蘇綿綿扶著顧奕舟目不斜視，直接略過。

然而，剛走出幾步遠，聽見背后肖瑩譏諷的聲音。

“這不是還沒死麼？既然沒死，我過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