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大忌

第313章大忌

見皇上突然沉默了，黃錦這才後知後覺說錯了話。

「皇上，您是不是恨李青啊？」

「人心都是長的，他為大明做了那麼多……朕也不是瞎子，哪裡看不到？」朱厚熜緩緩搖頭，「可朕是皇帝啊……」

朱厚熜神複雜，長嘆道：「如你所說，這人啊……都複雜的。」

黃錦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

「皇上，要不奴婢把此行見聞給您帶來過目？」

「嗯…，去吧。」

朱厚熜輕輕點頭，兀自發起呆……

~

連家屯兒，嚴府。

今日嚴嵩休沐，與夫人侍弄盆栽。

時下翟鑾丁憂歸來，李本也了閣，閣人數已有四人，各自輕鬆不。

兒子還未進仕途，不過已然進了國子監讀書，人也不再放浪無形。

雖說年齡偏大，但還不算晚，只要肯上進，未嘗不能在仕途出人頭地……

嚴嵩心輕快，只覺未來可期。

「老爺，有客拜訪。」管家輕手輕腳上前，小聲道，「還是國子監祭酒，徐大人。」

嚴嵩拍了拍手，「夫人，為夫過去看看。」

…

前院客堂。

見嚴嵩走進來，來人忙放下茶杯，起一揖，「學生徐階，見過嚴大學士。」

「禮禮……」嚴嵩走到主位坐了，道，「本雖曾在禮部任職，可並非擔任過主考，何以『學生』自居？」

貴為閣次輔的嚴嵩，名聲並不好，深清流排。

這個新任國子監祭酒徐階，近些時日卻一直對他殷勤的，嚴嵩哪能不警惕。

徐階的底細他已查過，嘉靖二年，中探花，授翰林編修，后因得罪張孚敬被貶去地方，直至前兩年才重返京師。

依仗家境殷實，一番活之下，功躋翰林院侍讀，為太子的侍講之一，前些時日又與禮部打得火熱……

怎麼看都是清流一夥兒的！

徐階輕笑道：「達者為師，聽聞嚴大學士也擔任過國子監祭酒，故，下以學生自居。」

嚴嵩笑笑道：「本時任閣大學士。」

徐階呆了呆，隨即明悟話中涵義，訕笑道，「學生怎敢那般妄想？只是……」

頓了頓，「學生十分敬仰明先生，前些時日聽了同僚說起，昔年，嚴大學士與明先生是好友，故來拜訪一番，實無他意。」

嚴嵩一怔，再見徐階一臉坦然，這才稍稍放鬆了些警惕心。

「本與明先生相識不假，卻算不得好友，若你是來討教明心學，本可幫不了你。」

嚴嵩抿了口茶，「當時，明先生還在代天巡狩，講學是之後的事了，本對《心學》涉獵不多。」

不待徐階再說，嚴嵩問道，「本的名聲可不太好，又只是次輔，閣下何以……？」

徐階沒想到嚴嵩會這樣問，一時怔住，斟酌措辭。

嚴嵩再問：「閣下以為，本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同樣出乎預料，可這次，徐階幾乎沒思考，就給了答案：

「嚴大學士自然是忠臣！」

嚴嵩笑了笑，只是喝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態。

徐階有種無從施展的無力，見人家本不買賬，只好起道：「學生叨擾了。」

「無妨，有暇常來。」嚴嵩起相送。

「是，大學士客氣，留步。」

嚴嵩象徵地送至客堂門口，便又回去坐了，瞇著眼，陷沉思……

「爹，爹……」

嚴世蕃快走進來，「那個徐階……」

四下瞅了瞅，驚奇道：「空手來的啊？」

嚴嵩氣鬱道：「你想他咋來？」

「啊哈哈……沒啥。」嚴世蕃乾笑笑，忙轉移話題，「爹，人家主投靠，幹嘛拒人門外？國子監祭酒雖算不得大，卻掌握了相當一部分舌，收門下，與您大有助益啊。」

嚴嵩冷冷道：「權力場的事打聽，讀好你的書，趕考個功名出來才是正經。」

言罷，拂袖離去。

「爹，你去哪兒？」嚴世蕃追著問。

「夏大學士府上。」

嚴世蕃眼睛一亮，壞笑道：「您這是不安好心……」

「啪——！」

嚴世蕃老實了。

~

乾清宮。

朱厚熜了眉心，緩緩放下稿件，自語道：「與朕預想的差不多，貪點兒沒什麼，只要忠心就可……嗯…，這字寫的不錯。」

黃錦笑笑道：「奴婢就是看他字寫的好，才帶上他。」

「私下賞人點什麼。」朱厚熜教道，「不能讓手下人白白付出。」

「是，奴婢知道了。」黃錦點點頭，「對了皇上，永青侯還說起了燃料補給站的事，希朝廷能再加大力度建設……」

朱厚熜苦笑：「赤字越來越大了啊……」

黃錦訕笑道：「今日的投資，未來都會加倍回報。」

「但願吧……」朱厚熜嘆道，「如今之勢，實令朕也心中沒底啊。」

黃錦撓撓頭，寬道：「往好了說，這未來可期。」

「……」朱厚熜氣笑道，「這也是跟李青學的？」

「不是，這是奴婢自己想出來的。」黃錦傲道。

「行了行了，這一趟你也辛苦，去好好歇歇吧，放你十天假。」

「五天就夠了。」

「那就五天。」朱厚熜了個懶腰，又抓起李浩的奏疏，略看了一遍，忽又一笑，「花吧，花吧，有錢，都有錢……」

於是乎，朝堂之上，關於錢從哪裡出，又展開了一番激烈的探討……

國帑國帑，看似說的一個地方，實則不然。

誠然，國帑都屬於皇帝，可錢花在哪裡，從什麼地方出錢，卻大有門道。

比如：宮廷花銷用度，一向是從帑出，無他，皇帝要臉！

比如：發放俸祿，修路架橋，賑濟百姓……這些，則都是從國庫出，無他，這是用於社稷。

這是不文的規定。

可時下，卻被打破了。

隨著財政赤字越來越大，加之皇帝明裡暗裡可勁兒往帑倒騰，如此況，群臣自然不幹。

好一通爭吵……

末了，

隨著國子監祭酒徐階，一篇《論·國家投資建設疏》問世，事態得到平息。

國庫七，帑三。

如此況，朱厚熜自然高興，可也只有他一個人開心。

群臣心裡堵得不行，包括嚴嵩。

嚴嵩心之鬱悶，勝過所有人。

抄襲，赤的抄襲……

嚴嵩氣鬱難當！

這個抄襲並非是指文章被人剽竊，而是晉陞之路，被人抄了去。

這如何能忍？

奈何，不等他打，徐階就高升了。

從國子監祭酒，一躍為禮部右侍郎。

接著，皇帝更是親自代，要他多親近一下徐階。

嚴嵩這個恨啊……

只是皇帝都發話了，他又能如何？

隨著出資不均，平靜的朝局再次起來。

不過，剛開始，便隨著陸炳回朝，一躍晉陞錦衛指揮使，接著，馬不停蹄地開展『肅清吏治』，生生給彈了下去。

只不過，矛盾並沒有消失，只是被著無宣洩。

君臣之間的關係進一步惡化，只維持著表面和諧。

就連陸炳，都頗力山大……

~

「皇上，臣想跟您要一個人。」

「誰？」

「一個地方知縣，此人名沈煉，膽子不小，魄力極大。」

「就是那個打著錦衛的幌子，杖殺士紳的知縣？」

「是。」陸炳遲疑了下，稟報道，「皇上，臣一回來就開始整頓錦衛，整頓場，有一事還未向您稟報，其實，並未有人冒充錦衛……是李青。」

「李青？」

朱厚熜詫異了下，隨即釋然。

這不奇怪……

「就說嘛，太蹊蹺了……如此就說得通了。」朱厚熜嘆了口氣，「你可有見到他人？」

「沒有，臣去的時候，他早走了，還有……」陸炳咽了咽唾沫，小聲道，「其實，李青不是一個人。」

朱厚熜呵呵道：「李青當然不是個人。」

「……」陸炳著頭皮解釋，「臣是說，李青不是一個人在做事，有幫手。」

「啊？」

朱厚熜大驚，「還有誰？有多？」

「這個臣就不知道了，」陸炳說道，「不過，大概不會太多，則數十人，多則……應該也不過百。」

朱厚熜沉聲道：「仔細說來。」

陸炳便將從沈煉口中得知的信息，以及自己的推測，一併闡述……

聽罷，朱厚熜久久不語。

這次，就連黃錦也不敢為李青說話了。

這可是大忌！

可話說回來，李青犯的大忌太多了，相比之下，這也不是太難以接……

黃錦自我安。

許久…

朱厚熜幽幽道：「朕知道了。」

「皇上……？」

「不必管他。」朱厚熜深吸一口氣，「人，朕給你，缺什麼都與朕說，務必將京師這邪風給朕徹底鎮。」

「是。」陸炳一拱手，風風火火地退走了。

黃錦試探著問：「皇上，李青他……？」

朱厚熜嗤笑道：「武當攏共也就那麼點人，即便全拉下山又如何？我大明有兩萬萬人口，莫說一百，一千也無妨。況且，他志不在權……」

黃錦放下心來，「皇上聖明。」

可朕並不想聖明……朱厚熜默了下，道：「黃錦，往後你也幫襯著點陸炳，大明變局即將開啟，皇權還得進一步加強！」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