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醫生太兇,周穗隻好收了聲。
不知是不是錯覺,約覺到床沿上有一縷被遮住,正好覆在眼睛正上方,似乎還帶著溫度。
“醫生,你還在嗎?”
周穗試探著問了一句。
“托你的福,還在。”
醫生即刻回答。
周穗深吸一口氣,壯著膽說:
“我能再問您件事嗎?您可以不回答,但您要是回答,得保證說實話。”
醫生沉默片刻,沉聲道:
“私事不回答。”
周穗愣住。這醫生多有點自作多。
“我又不是變態,還不至於連您的麵都沒見就耍流氓,我也是堂堂人民教師好嘛。”
“行,堂堂教師,您請問。”
男醫生說。
周穗沉片刻,聲音緩緩沉下去:
“我的眼睛...是不是會瞎?”
周穗自認是個很通的人。
在下墜那刻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毀容或者殘疾都無所謂,可沒考慮過因此失明,陷永久的黑夜該怎麽辦。
“您放心,我的心理承能力很強。我是二級心理諮詢師,平時都是給學生做心理疏導的,我能坦然接發生在我上的所有事。比起善意的謊言,我寧願直麵淋淋的現實。這對我很重要。”
醫生沉默半晌,始終沒回複。
周穗已經把醫生的沉默剖析出了好幾層意思,每層都指向同一個結論。
指定是要瞎了。
心一寸寸變涼,正在沮喪至極的時候,醫生忽然開口:
“周老師,你們那心理學的書上有沒有說過,說謊的人會心跳加速?”
周穗想了想,有氣無力地回應說:
“有。”
“行,你自己聽。”
醫生將聽診給戴上,將聽診的探頭塞到手心,引著靠近自己的心口。
登時,耳穿過來一陣鏗鏘有力的跳。
周遭是安靜的,聽著這陣沉甸甸的岑寂,有種被攬在懷裏擁著的安全。
“周穗,我以職業生涯擔保,你的眼睛沒事。”
醫生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可是,我的眼睛還不到任何亮。”
“因為還沒消腫。”
周穗攥著聽診的手了一下,追問說:
“如果不嚴重,為什麽要去國外請專家給我做手?”
“你說的是Dr.Trendelen?”
醫生輕笑一聲,解釋說:
“他是我國外的鄰居,欠我一個人,對我來說求他比求其他人容易。確切來說,不是請,而是他這個月正好邀來國訪問,巧而已。”
周穗有點不信:“我上還沒發生過這麽順理章的事。”
醫生難得一笑,語氣稍微帶著點戲謔:
“訪問計劃是半年前定下的,有邀請函和方通稿可以查。你要非把功勞往自己上攬,這我也不能攔著。”
醫生的心跳也始終穩穩的,如磐石落鼓一般沉穩。
“我沒那麽重要,我有自知之明的。”
周穗釋然的笑笑,想要撤回手,卻被醫生抓住手腕。
“聽出什麽了?善意的謊言,還是淋淋的現實?”
“都沒有,是我小人之心。謝謝醫生全力救我。”
周穗趕認錯。
沒覺到醫生心跳加速,周穗倒是被這陣突如其來的親接撥得後背汗意涔涔,了心跳加速的那個。
醫生似乎對的這個回答很滿意,鬆開的手,輕輕從耳朵裏取下聽診,淡淡道:
“不用謝,職責所在。我們接到市裏領導的指示,要求不計一切代價救治你。要謝就謝你自己,對很多人很重要。”
許是因為離得太近的緣故,周穗更加覺得這個聲音太悉,太迷。
尤其是那句你對很多人很重要,讓聽出了點不一樣的意思,好像在揶揄剛才的自嘲。
很多年後,兩人盡釋前嫌,周穗躺在段向嶼的懷裏錘他:
“我聽得很清楚,你當時就真的對我心如止水。”
段向嶼一臉壞笑:
“要是能讓你聽出破綻常的話,我十年的醫學院白讀了。”
周穗以為他變了,實際他沒有,還是像以前那樣變著法的糊弄,欺負。
段向嶼其實想過要捉弄,在他猶豫著沒有回答的半分鍾裏,他在想怎麽說能讓擔驚怕,最好嚇得魂不附。
但也是在那半分鍾裏,看到周穗角繃著,他忽然又心疼了。
算了。
惡作劇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戲。
段向嶼直到後來也沒說,Dr.Trendelen半年前定下的訪問不假,但是他的行程兩周前就已經結束了,老教授剛返回德國,正在自己的海濱小屋度假呢,又被段向嶼一個電話給拉了回來,行程費用都是段向嶼私人負擔的。
他當時不說,是覺得如果被周穗知道了,或許會覺得自己對舊難忘。
他已經輸了一次,不想再輸給,起碼不想在重逢的這一刻就開始輸。
沒過多久,周穗睡過去,這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安穩,監測儀顯示征也趨近正常。
段向嶼也起往病房走,剛洗完手,忽然接到護士小林的電話:
“段醫生,終於有人來找周穗了!”
“我馬上過去。”
***
段向嶼加快步子往外走,果然看到一個男人正等在醫生辦公室門口。
那人高高瘦瘦,穿著一件平整的白襯和黑西,戴著一副金邊半框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樣子,懷裏抱著一大束洋桔梗,周穗最喜歡的花。
沒等段向嶼開口,男人直接迎上來:
“醫生您好,聽說周穗已經蘇醒了。我今天可以去探視嗎?”
“你是周穗什麽人?”
“我是博雅中學教務的外聯主任,塗睿。”
對方遞過來一張名片。
段向嶼雙手接過,掃一眼,遞還回去。
“同事不能探視,的親屬過來,正好有一些單子需要簽字。待會我會調整治療方案,也需要跟親屬協商一些細節。”
塗睿角一下,清清嗓子,略帶尷尬地說:
“我們還在想辦法聯係的親屬,不過是在學校傷的,學校領導很重視,請您務必用最好的藥,最先進的治療方式,能健康最重要。”
段向嶼不想聽這些場麵話,隻想趕解決問題。
聽他這麽說,順勢出一張繳費單遞過去:
“既然你是學校的代表,那你能把欠費補了麽?可以適當多存點,後續的治療方案也要考慮進去。”
塗睿著那張單子,眼神愣了下,用食指點著那一串總計數字數了兩遍,抬眼看段向嶼說:
“欠費...104萬?”
“你們醫院也太黑了吧?!”
她不記得自己是誰,只知道她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是他,但是她知道他很討厭她,因爲他眼中的厭惡那麼明顯,所以她乖乖地躲著他,即便同在一個屋檐下,也儘量不讓他看見自己.一場車禍,他撿回一隻小白兔,他最討厭弱者,對於小白兔一樣的她當然同樣討厭,但是事情似乎有些出乎意料,這隻小白兔居然…好像…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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