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向嶼到文店的時候,周穗正在門口等他,這形就像以前的時候。
高三那年,兩人不在一棟教學樓上,哪天段向嶼去接晚了,就會踢著石子在路邊踱步,或者繞著樹轉圈,時不時瞅一眼他會來的方向。
段向嶼從來沒有跟說過,能被人那樣期待著,等著,幸福值一下子就滿了。
闊別多年,他還是很迷這種覺。
在重逢之前,他甚至在腦海中刻畫過很多和周穗重逢的場景。
在每一個畫麵中,周穗都是耀眼奪目的站在不遠,燦爛地笑著,溫暖而充滿活力的看著他一步步靠近,卻從沒想過,會那麽狼狽。
那是他接的第一臺手,前準備時看到患者的名字,段向嶼甚至自嘲地想,什麽時候這個名字也變得這麽大眾。
直到看見病床上的,長發因為沾滿了漬,淩地粘在額頭,角,還有脖頸,手腕上戴著一悉的手編彩繩。
,就是那個獨一無二的周穗。
原來離開他以後,並沒有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他大聲喊的名字,就像兩人分開時的最後一通電話,沒有給出任何應答,整個人癱著,像一個又髒又舊的玩娃娃,眼睛不也不會說話。
回想起那個畫麵,段向嶼暗暗出一口氣,將那個場景從腦海中趕出去。
抬眼再看到活蹦跳的周穗,活生生地站在他麵前,對著他笑,段向嶼忽然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
隻要好好的,開心地活著,不管站在邊的是誰,不重要了。
“晚上好呀,段醫生。世界上有70億人,可是隻有我此時此刻在這裏等你,嗎?”
周穗雙手背在後,仰著他,眼睛水汪汪的,像是盛滿了清晨的珠。
越是這樣不聲,段向嶼越是覺得心裏不對勁。
“周穗,別故作堅強,在我這裏不用。”
“段向嶼,我真的不難過。”
周穗抬眼著他,莫名地展現出一溫,悉的充滿崇拜和依賴的溫,輕聲對他說:
“我忽然發現,十年前關心我的人現在還在關心我,想到這裏,我一下就不難過了。”
***
周穗和段向嶼在門口靜靜站了一會兒,直到夜邊的涼風吹過來,周穗才主提議進去。
文店到了深夜已經沒有顧客,半麵燈是暗著的,段向嶼打開手機照明,扶著周穗往繪本區走。
頭頂的有些昏黃,單曉敏坐在小孩子聽故事坐的小矮凳上。
“曉鯤哥,找到這個視頻的源文件嗎?”
單曉敏的聲音的。
龐曉鯤登時回答:
“這個簡單。”
他啪啦啪啦敲幾下電腦,片刻之後,視頻文件被打開。
單富仲悉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回,單曉敏吸一下鼻子,抱膝蓋,一團側耳傾聽。
視頻放完了,單曉敏輕聲地說:
“曉鯤哥,麻煩你再放一遍。”
龐曉鯤猶豫片刻,有些難為:
“曉敏啊,要不然還是算了吧。這都聽多遍了,耳朵都磨出繭子了。”
“最後一遍,麻煩您了,可以嗎?”
“可以可以,我就是怕你聽了不舒服。再說了,周公主還在門口呢。”
周穗和段向嶼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笑。
龐曉鯤雖然上發狠,其實憨厚老實得很,心裏也是很在乎這個老同學的。
這種悉的覺找回來,周穗覺得心裏暖暖的,拉著段向嶼在單曉敏後坐下。
“他已經做了那麽多事,這些話已經不能傷害我了,我隻是有一點東西需要確認。”
單曉敏說。
視頻再次響起,單曉敏閉上眼睛,眉頭微皺,像是要從這段錄音中尋找什麽端倪。
聲音結束後,單曉敏睜開眼睛,起走到龐曉鯤旁。
“曉鯤哥,你會理音頻嗎?就是把...”
單曉敏頓了下,似乎想說‘我爸’,話到邊又改了口,說:
“把這個男聲過濾掉,聽視頻裏的雜音。”
這對於經常剪輯視頻的龐曉鯤來說並不是難事,他將原視頻導剪輯件,調整音頻頻率將主要的男聲剝離,背景音樂開始出現一陣悉的“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那種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像是一個陳舊的機械鍾表卡頓後發出的噪音,聽得久了,真有點心律失常。
“2242。”
單曉敏喃喃地說。
段向嶼不解,看向周穗,也不知道,隨口問:
“2242是什麽?”
“是鼓點。”
單曉敏扶著桌子坐下,回看著周穗,緩緩地說:
“我和蔣西雅在初中的時候,是學校鼓樂隊的員。2242,是我們小鼓隊經過主席臺時敲的一段專屬鼓點。”
單曉敏停下來,用手指關節在桌麵上輕輕敲了這段旋律,接著說:
“蔣西雅是小鼓的領隊,除了敲鼓還要踢正步,可是手腳不協調,經常因為張而敲錯,儀仗隊老師就商量著把換到後麵。為了能留下來做領隊,便吃飯的時候練,睡覺前練,以致養記憶。”
“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啊,”
龐曉鯤聽得雲山霧罩,舉手提問說:
“這個鼓點,跟你爸拍視頻有什麽關係?”
段向嶼明白了,解釋說:
“的意思是,這段視頻是蔣西雅拍的,這個聲音是用指甲蓋敲擊手機屏幕的聲音。”
聽到這個解釋,龐曉鯤撕了一口冷氣。
剛才不覺得恐怖,現在想起這個聲音,就仿佛無形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真的假的?”
“是真的。”周穗說。
蔣西雅在班裏是文藝委員,高一,高二參加學校聯歡晚會的時候,經常會代表班級上臺領獎。
有好幾次在做班級影像記錄的時候,周穗有注意到,蔣西雅在上臺領獎的時候右手一直在邊敲著什麽旋律。
打開班級相冊,從裏麵找到視頻合集,投屏到龐曉鯤的屏幕上。
經過放大了看,的手果然在無意識地敲著: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周穗連續找了兩三個視頻,每一個都是這樣。
單曉敏看著屏幕上那張熱洋溢的笑臉,瑟著吐一口氣,輕聲說:
“每次在張或者興的時候就會打這個鼓點,這是的強迫癥,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但如果不是的話,那這段鼓點太巧合了。而且我不相信我爸會拍視頻,隻有能說服我爸這樣做。”
龐曉鯤實在不理解,撓著頭問:
“哎不是,不是你同學嗎?幹嘛要拍視頻去抹黑自己的老師,圖什麽呀?得罪老師那還有好果子吃?”
周穗想了想,輕笑一聲說:
“因為我把保送名額給別人了。”
現在想想,當時告訴保送名額給二班的時候,曾經冷笑著說過一句,你不必為此疚。
原來真正的意思是:你不必為此疚,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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