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曉敏在學校後山的小樹林裏坐了一整天,頭頂的浮雲消消長長,直到落日微忽明忽暗,最終被夜幕吞噬。
單曉敏覺自己等了好久,才等到下晚自習。
仿佛在夜幕落下之後,時間有它自己流逝的方式。
實驗班在單獨的一棟小樓上,等教學樓熄燈過後,大門打開,蔣西雅拎著包第一個從教室後門出來。
沿著教學樓一路向西,在教職工宿舍的背停下,點了一支煙叼在裏,掏出手機來看。
單曉敏從包裏掏出自己的手機,摁了開機鍵。
片刻過後,手機嗡嗡響起。
幾乎所有的信息已經被蔣西雅清空了,飛進來的信息,是蔣西雅的。
Sia:【你居然現在才開機,這些日子你躲在哪裏?】
沒有稱呼,沒有關懷和問候,直接就是在興師問罪。
單曉敏沒有回複,就隔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一舉一。
Sia:【說話呀!別在那兒裝鬼,我知道你在看手機!】
對麵遲遲沒有等到的回複,方寸大了。
隔著太遠看不清楚的表,但蔣西雅是有些慌張的,將背包從肩頭卸下,扔在一邊,靠牆站好。
這還是單曉敏第一次用俯視的眼看,卻驚奇地發現,原來也沒有那麽高大,也有恐懼。
Mia:【不在靜港。】
蔣西雅重重吸了一口煙,一陣猩紅的火在的指尖跳。
有躁鬱癥,每次在事超出掌控的時候,就會難以控製自己的緒,煙是緩解心的一種方式。
這個單曉敏昨天沒有和周穗說,不是故意瞞著,隻是覺得有些懊悔。
是最早發現蔣西雅有心理問題的人,當初諮詢周穗,也是真心想幫助自己的好朋友。
隻是沒想到書看到一半,發現自己才是那個更可憐的人。
這次過來的,是一條語音信息。
Sia:“原來真的找到你了,我今天還發短信問你的下落,還告訴我不知道,賤人。”
單曉敏點開聽完,繼續敲字回複:
【你不應該陷害周老師,從來沒有傷害過你。】
蔣西雅顯然比要急切,甚至沒有耐心去彎下手指敲字,繼續發語音條過來。
“你有什麽證據說是我做的?”
單曉敏穩住緒,敲字回複:
【你沒有否認,隻想撇清,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蔣西雅被激怒,顯然是不能接一直被自己拿的掌心的洋娃娃,忽然間有了心智,甚至開始反擊。
這次連發語音條的耐心都沒有,直接撥語音過來。
單曉敏掛斷,不想跟直接對話。
Sia:“看人下菜,待人事全憑個人好惡,本來就不配當老師!怎麽,我隻是小懲大誡,就不住了?我還有更厲害的手段沒使出來呢!”
單曉敏攥一下拳頭,敲字回複:
【沒有錯,是你的實力配不上野心。】
蔣西雅起了疑心,發語音問:
“你不是單曉敏,不敢這麽跟我說話,你是誰?”
單曉敏繼續敲字:
【單曉敏又不是你的奴隸,為什麽不敢跟你這樣說話?】
蔣西雅嗤笑一聲,發語音條說:
“你想知道嗎?那我就告訴你。害我沒有媽媽,一輩子都要為此贖罪!一輩子都要在我麵前夾著尾做人!”
單曉敏低頭沉片刻,繼續敲字:
【你媽媽不要你,難道不是因為你是一個魔鬼嗎?】
蔣西雅被徹底激怒,猛吸幾口煙,惡狠狠地將煙頭掐滅,摔在地上,從電話那頭吼:
“你到底是誰?你把藏在哪裏?讓滾出來見我!”
單曉敏按下語音條,給發信息:
“你到底還要用這件事要挾我到什麽時候?我從來也沒有過你媽媽的庇護。不過是裝給我爸看的。我跟你一樣是害者。”
單富仲和梁臻是在家長群裏認識的,因為單曉敏和蔣西雅都是班裏的優等生,兩人甚至一起報名同樣的輔導班,同樣的競賽。
當時單曉敏的母親剛生完弟弟,很多事都要父親出麵,兩人一來二往就勾搭到一起了。
往年的單富仲不是現在這幅落魄樣子,他有一家建築公司,能承攬到不大地產公司的施工活,平時開著奔馳到轉,手腕上戴著幾十萬的金勞力士,除了個子矮點,模樣長得還算神,加上財氣養人的緣故,在當地也算得上功人士。
兩人勾搭到一起後,梁臻先離婚的,單富仲拖了一年後才離。
後來梁臻就搬到單曉敏家,但是並沒有把蔣西雅一起帶過來,隻是偶爾會讓兩人一起吃飯。
每次吃飯的時候,梁臻總是會對單曉敏格外好,給夾菜,為梳很漂亮的辮子,帶去買昂貴的子,那都是故意當著單富仲的麵來裝樣子的。
並不是個有心的人,對自己的孩子尚且不,更何況是沒有緣關係的繼。
隻是在蔣西雅眼裏,這些關心本該是屬於的,是單曉敏和單富仲搶走了的東西。
而單富仲的財運也自從和梁臻在一起後就急轉直下,先是因為他的失察,工地上發生了一起事故,賠了一大筆錢,後又遭遇一個工程爛尾,墊付的錢沒收回來,尾款也被吞了。
單富仲關停建築公司後,本來還是有些積蓄的,後來閑在家裏迷上網上炒,逐漸把家底都虧空了,梁臻不了他又窮又不踏實,又跟他離了。
跟著過了幾年富太太的日子,最後也沒從單富仲這裏拿到多好,也就是幾件金飾,幾個名牌包包。
離開單富仲後,也沒有回歸原來的家庭。
聽說後來很快又傍上一個富商,跟著富商去到國外,現在已經徹底不和蔣西雅聯係了。
在蔣西雅的眼睛裏,這個事的源頭就是在單富仲上。
如果不是他用豪車名表勾引,自己的母親不會有勇氣離婚,也會過著有父母陪伴的生活。
恨梁臻拋棄自己和父親,更恨單富仲,同樣也恨單曉敏。
將所有的恨意埋藏在一張善的外表下,所有人都覺得樂觀,開朗,每次看到,臉上都在綻放笑容,像是私家花圃裏心培育出來的鮮花,
可沒人知道,心裏的花圃裏飼養者一條毒蛇,日日滲著毒,蠶食的心。
“你到底在哪裏?”
蔣西雅咬著牙問。
“你抬頭。”
單曉敏站起來,沿著小巷緩緩下山,從叢林深的暗影裏走出來,到學校路燈的圈下。
蔣西雅看到,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撿起書包掛在肩膀上,緩緩向單曉敏走過來。
“你還活著,這真是太讓人痛苦了。”
蔣西雅出獠牙,毫不掩飾對的厭惡。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深淵,好在黑夜是公平的,也是無限大的,能容得下所有的不堪。
“想讓我死嗎?你可以親自手。”
單曉敏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從鐵欄桿的隙裏扔進去,指一指兩人中間的那把鎖:
“打開這道門,殺了我,你的痛苦將會永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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