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搶險和救援的人將救出來的人都先安置在臨時安置點，傷的會送到陣地醫院。

陣地醫院理不了的，會由救護車拉去漫山縣人民醫院。

送來陣地醫院的患者外傷居多，還有一些有慢病但手頭沒藥的患者。

陸霆川讓人給他們做了統計，發給上面，統一配藥。

凌晨，天蒙蒙亮。

陸霆川給一個患者置完傷口，轉頭發現周圍的同事已經全部累趴下。

千奇百怪的姿勢都有，有的手肘支著桌角，有的互相靠著，還有的索趴在長凳上。

人終歸是人，累和，無法戰勝。

連陸霆川都覺得自己有點扛不住了。

起時頭很暈，眼前有點黑，腳步虛浮。

這還是頭一次，他有這麼嚴重的低糖反應。

搶救連環車禍患者，陸霆川就在東大一院忙了三天，下午稍稍休息一會兒，又忙著想辦法來漫山縣。

別人可能只是一兩天沒休息好，陸霆川已經將近五天沒怎麼休息了。

馬隊長來的時候，陣地醫院格外安靜。

看到累趴的醫務人員，他不忍他們，只讓車停遠些，悄悄將幾箱巧克力搬進帳篷。

臨走時，馬隊長不得不做個接，不得已醒靠坐在椅子上閉目的陸霆川。

陸霆川睜眼，發現是馬隊長，鼻梁。

他起，有點無力，腳步踉蹌，馬隊長眼疾手快，將陸霆川扶住。

“去外面談，”陸霆川站穩，拿起雨。

兩人來到外面。

瓢潑大雨已經變蒙蒙細雨。

“陸隊，巧克力搞來了，已經放你們休息室，你檢查一下，一共三箱。”

馬隊長匯報，順手拿出認領單和筆。

陸霆川接過，簽了字。

“還缺什麼嗎？”馬隊長問。

陸霆川搖頭，看著一無際的大山連綿不絕，山腳水流湍急，房屋基本只能看到房頂，慘象讓人不忍直視。

霧蒙蒙的天氣搞得人呼吸不暢，水汽很大，氧氣很。

“我太太，有消息了麼？”陸霆川哽著嗓子問。

馬隊長原本放松的立即張地直，他面糾結又難以開口。

想了想，他還是決定說:“陶鎮這邊幾個臨時安置點都問過了，沒有‘程鳶’的人。”

這是噩耗。

因為整個陶鎮，活著的人都已經被安排在臨時安置點。

不在臨時安置點……那大概率人就沒了。

馬隊長雖然很不想開口，但他還是不得不說:“要不我去平場那邊問問？”    陸霆川蹙眉，“那是什麼地方？”    馬隊長糾結一下，“目前用來停尸的地方。”

這場洪水奪取的生命太多，已經一天多過去，能不能活下來已經了定數。

活著的人被安排在臨時安置點，死了的人被放在“平場”，等著人來認領。

然而出現在平場都算好結局，起碼有人給收尸。

還有一種可能更慘，直接被洪水卷起的泥沙掩埋，就是挖掘機也得好幾天才能才出來，前提是知道了方位。

如果不知道方位，還被埋了，基本就是死無葬之地。

“別去。”

陸霆川抖著聲音攔住馬隊長，“不許去。”

絕不可能，他也絕不相信程鳶就這麼沒了。

馬隊長很想說些安的話。

但卻不知說什麼。

眼下的況還用他說麼？    “兇多吉”都是樂觀的估計，只怕人早就沒了。

陸霆川不知道麼？    他肯定知道。

只是他不愿意接而已。

陸霆川沒再說什麼，兀自走進眼前的蒙蒙細雨里。

馬隊長想問他去哪兒，但看他孤獨的背影，轉消失在拐角，沒忍心他。

一匹傷的孤狼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獨自舐傷口。

轉頭，汽車發機的聲音傳來。

馬隊長看到又有車過來，是一輛五菱宏的面包車。

他以為又有哪里的人來送資。

抬眼看陸霆川消失的方向，他不好去他，只能徑自走向那輛面包車。

看到駕駛室的人，馬隊長出一支煙遞給他，“兄弟，哪里的？”    蕭佐擺擺手，疑地打量馬隊長，“送藥的。

你是大夫？看著不像啊。”

“我后勤的，老馬。”

馬隊長說。

“陸霆川在麼？”蕭佐著眼前一排藍帳篷。

“你給我吧，我給你簽字，”老馬說。

“不行，這是藥品，不是普通資，得陸霆川簽字。”

蕭佐堅持。

老馬撓撓鼻頭，“陸隊他……他太太洪水來的時候在陶鎮，現在人還沒找著，他……”    “他太太？”蕭佐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重問:“你說程鳶？”    “是，是程鳶，”馬隊長說。

“怎麼回事？不是住院麼？怎麼會來陶鎮？”蕭佐想不通，就一天多沒見，怎麼就翻天覆地的變了呢？    “陸霆川他人在哪兒？”蕭佐張地問。

馬隊長不想說，“你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

“我是他朋友，你告訴我，我得去看看他，”蕭佐急了。

馬隊長錯愕，指了指陸霆川消失的方向。

蕭佐套上雨，打著傘下車，沖進雨里。

天公不作，一聲驚天霹靂后，蒙蒙細雨變得又又急，打在人上都有點疼。

蕭佐罵一句老天爺的鬼天氣，匆匆按老馬指的方向跑去。

那是一條下山的土路，雨水裹著泥，道路，蕭佐走得快，腳底都在打。

磕磕絆絆勉強追上陸霆川。

他看到遠的影，立在崖邊，向遠方。

背影疏冷至極，落寞至極。

陸霆川，意氣風發的陸霆川，從來沒有任何時候像現在這樣頹喪過。

蕭佐正想上前安，卻見陸霆川撲通一下跪地，人差點朝前匍匐過去，手支著地勉強起，膝蓋卻嵌在泥濘里。

他沒看清楚是陸霆川沒站穩還是他故意如此。

只是看著這一幕，蕭佐咬著，嗓子不舒服。

蕭佐沒發聲，只打著傘走上前，把傘罩在陸霆川頭頂，蹲下。

手扶著陸霆川的胳膊，輕輕說一句，“回去吧。”

陸霆川轉頭，看到蕭佐，他借著蕭佐的力艱難地起，面上是面無表。

但蕭佐卻看到陸霆川已然泛紅的眼眶。

“你怎麼過來了？”陸霆川聲音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