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意思說，”穆丹心戴上一頂復古罩型遮帽，帽檐微微下垂，抬手往上折了折，笑道，“哪有你這樣的，整天約孩子去爬山，小阮你不知道，那兩個月我累瘦了十幾斤，都以為我得了什麼大病，當時追我的人不要太多，真不知道怎麼看上他了。”

陳宗裕不服氣：“是你說你喜歡的嘛。”

穆丹心忍不住白他一眼：“再喜歡也不能去爬夜山吧，連晚飯都不知道請我吃，一見面就拉我去爬山。”

阮雙檸聽得津津有味，跟著吃驚：“陳老師，您半夜約會還約生爬山啊？”

還是第一次聽說這麼談的。

“第一次正兒八經談，什麼都不懂，就只記得說過爬山了，哪還想著什麼白天晚上的，我們那會兒工作太多，沒辦法太紅了嘛，見一面不容易，當然想討喜歡，沒想到討了半輩子嫌。”

“誰嫌你啦，瞎講。”穆丹心手去打陳宗裕的肩膀，被他順手牽過來。

真好，他們二十多歲的時候遇見彼此，風風雨雨幾十年過去，依然能夠將對方的手牽得那麼那麼堅定。

阮雙檸羨慕地看著陳宗裕和穆丹心。

一生中能遇到真，是人生的厚待。

科打諢過后，一行人開始上山。

陸清知背著一個大登山包走在前面，阮雙檸在他后跟著。

兩個人都是清爽的白運服，扎起高高的馬尾，越發顯得臉圓而小，眉目致如畫，像個漂亮的小高中生。

往山頂去，山路整平整，但是有一小段還沒來得及修好，支起陡峭的坡度，碎石嶙峋。

阮雙檸不常爬山，走得有點吃力，速度漸漸慢下來。

又是上坡啊又是上坡，在心里直嘆氣，哪里來的那麼多坡，還不好走。

旁邊也沒有什麼可以借力的東西，阮雙檸只能著頭皮往上踩，還提心吊膽著，生怕踩不結實會下來摔跤。

踩在土坡半腰，阮雙檸正在估測下一腳要是抬高點兒直接上去的可能有多大，眼前忽然過來一只手。

陸清知的手生得也好看，白皙干凈，手指修長，如峭拔的玉竹，亭亭中泛著冷氣，掌心朝上，向。

“把手給我。”

阮雙檸一時沒彈。

“我拉著你走，總比你摔倒啃土要好看。”

立刻出手去。

只是革命友誼，只是朋友間的紳士。

阮雙檸不住地進行自我催眠。

比年紀大好多的前輩老師們都已經走在前面，要是繼續慢下去肯定會浪費其他人的時間，都是一起來的，前輩們也不好不等。

不好這樣。

阮雙檸把手放進陸清知的掌心里。

掌心收攏，陸清知就這麼牽著的手往山頂走去。

腳下坑洼不平的山路似乎驟然平坦，阮雙檸跟著他，沒了剛才的磕磕絆絆，走得穩穩當當。

不過，都已經過了那段難走的山路，陸清知還沒有放開手，阮雙檸覺得不好，掙了掙想開，反被他捉得更：“陳老師和穆老師還牽著手，我們各走各的會引起別人懷疑。”

有什麼好懷疑的，誰會注意他們有沒有在牽手。

只是陸清知隨便找的一個爛理由，居然也能騙過，阮雙檸了然地點頭，沒再想著掙，乖乖任由他牽著。

太好騙了。

陸清知難得覺得良心有點痛。

不是第一次和牽手，上次跳華爾茲，兩人也禮節地牽過，可現在和那會兒的心境又不同。

他有了私心。

阮雙檸的手好小，骨節也小，皮相，的，像糯米出來的。

陸清知不聲地劃過指尖，轉變十指相扣的姿勢。

手心在一起，到他掌心微。

從半山腰到山頂的路不多遠，一到了山頂，陳宗裕招呼大家開始布置營地。

陸清知是在場最年輕的男士，當然是布置的主力軍，他不得不松開阮雙檸的手，去基地房間里往外搬東西。

溫熱的掌心撤開。

風迅速吹散意，阮雙檸突然覺得手心空落落的，想抓住點什麼，可風從指間過，什麼也沒抓住。

從涂銀牛津布質地的天幕、營車到各種戶外廚，營基地一應俱全，甚至還有手沖壺、手沖濾杯和咖啡豆這些充滿小資調的東西。

氛圍燈一小盞一小盞連長串掛在天幕上，氛圍拉滿。

大片的空地上鋪了草坪，簡易支起一塊幕布，還有一部老式的放映機，打造天電影院。

隔幾米遠，有大床觀影區和按沙發觀影區，愜意非常。

唯獨帳篷還沒有準備好，他們幾個人最大的工程是把自帶的帳篷趁著天黑之前趕支起來。

一陣乒乓鏗鏘，阮雙檸來回跑給大家幫忙。

等一切忙完，正好趕上一場落日黃昏。

旁的人去準備一會兒要用的食材，無人欣賞傍晚。

只有阮雙檸和陸清知在看。

暮緩緩地罩下來，疊染著云層，匯聚橘的海，漫過黛山之上，靜然涌。

他們在山頂，天低垂，仿佛也陷到流的夕之海里。

誰都沒有說話。

陸清知忽然記起阿赫馬托娃的那首《傍晚的線金黃而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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