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爺慈眉善目，比起許多年前，似乎只是多了半頭白發。

時間仿佛一瞬間在眼前倒流，他抬頭看向墓園旁石碑，悉的字跡，仿若又帶他到從前每年清明。

他那時常和舒沅一起來祭拜岳父母。

只是這幾年心里鬧著別扭，再加上一直在國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剛才沿路走來，竟然完全沒有想起，原來在老房子相鄰街區，就葬著阿沅的父母。

或許這就是阿沅選擇回到這里的緣由之一吧，時不時能來看看，不過走幾步路的工夫——

但也不至于橙子都比他對這吧！！

蔣滿頭黑線。

阿沅平常這是把橙子往哪兒遛啊？！有帶狗遛墓園的嗎？

*

無奈，他最后也實在拗不過橙子的“熱”。

加上阿沅的電話還沒打來，本也就不好在哪等，和墓園老大爺說明白況之后，覺得自己空手而來到底不好，他又扭頭在墓園前的小攤上買了兩瓶舒爸最的椰島酒，一打紙錢和蠟燭、水果，這才拎著滿滿一袋子什，邁進久違的墓群之間。

悉的白石路，一層一層向上走。

當年舒家父母的死，實在太過于突然，以至于舒沅完全承不了這份打擊，陷了人生中最長的一段低期。

說是暗無天日也不為過。

那個原本屬于高三生最快樂的暑假，蔣陪著，輾轉于醫院急救室和ICU，后來是太平間，再后來是殯儀館，最后，就是這間墓園。

舒沅常說這是永遠不想再來的地方。

也說，如果以后死了，不要被燒白花花的骨頭和四散的灰，怕疼，如果不是父母最后的樣子實在慘烈，寧愿讓他們好好葬在一，不要變兩只黑漆漆的壇子，捧在手里，從來沒法想象，原來“爸爸媽媽這麼輕”。

“我爸媽明明都胖的。”

那年才十八歲。

在細雨中，蹲在墓碑前，像只稽卻孤零零的黑蘑菇，不時著眼淚。

他站在后許久又許久。

不知道怎麼安，只能陪著，末了，直到所有親戚和為數不多的朋友都離，也蹲下，和一起變一對黑蘑菇。

穿黑子，他穿黑西裝。

兩個不善言辭的孩子，如同并不般配，卻始終陪伴在邊的影子。

舒沅來來回回說著那一句：“我死了不想被燒掉。”

顯然是被殯儀館的所見所聞嚇到。

他側頭看，將頭頂的傘往頭頂挪了挪，輕聲說：“你干嘛想這麼遠的事。”

“一點也不遠，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也許是今天，也許是明天。”

“……別這麼悲觀。”

“蔣，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算啦，你不用懂這些的。”

很試圖勸服他明白些什麼，從頭到尾，都很明白他們之間的差距，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明白的。

很多時候，只需要沉默就好了。沉默且不點破。

他就這樣被的溫保護了很多年。

可那天，他其實也不是什麼都沒說。

至，他說了：“如果以后你老的時候我還在，那就不燒吧，我也不燒。”

“我老的時候？”

“對啊，你老的時候，”他理所當然地點頭，“我不會老的，我老了還會很帥，那不老。”

“……”

紅著眼睛，卻忽而笑了，“哪有人會永遠不老？”

“我啊。”

“不老也不死嗎？”

“死還是會死吧，我又不是妖怪。”

他說著，又隨手了左邊肩膀的西裝，“……不過我盡量等你死了再死，不然，你這麼膽小，兒子把你燒了怎麼辦？”

他說得那麼自然，好像認準了他們老的時候會在一起，的兒子就是他的兒子，他不會老，不會死在前頭，今日的諾言，明日就能實現。

可天底下，年夫妻老來伴，又是多麼多麼難得的事啊？

他那時太年輕，總以為一切勝券在握，睥睨世間輕狂。

偏偏也總愿意相信。

只因為他是蔣，說出口的話絕不會食言。

“那你不要老，也不要死。”

“行，你到時候看著吧。”

“……你在我爸爸媽媽面前發過誓了，你騙我的話，我爸爸一定來打你。”

從背后看，是多麼稽的場景。

那傘已經傾斜一個斜坡，他不著痕跡，又向靠近半步。

【好，我答應你。】

昔日諾言，言猶在耳。

回首看，竟已是白駒過隙十一年。

蔣垂眼，看向面前那瓷白石碑。

墓碑上，舒父舒母的笑容經年不變，永遠牙不見眼，依偎在一起，注視著來人，不曾為這世間留下半分怨懟。

【你就是蔣嗎？】

他們唯一一次在生前的見面，是舒沅的生日，他去過一次家里，作為唯一的“嘉賓”。

【長這麼高、這麼帥啊？】

【話說我們沅沅在學校表現怎麼樣啊？老不說，來，趁這機會，你跟叔叔說說。】

【哈哈，一看你小子就會說話，不過我也覺得——我們家沅沅多討人喜歡不是？肯定很歡迎啦，你看看你阿姨，又傻笑，跟我家沅沅一個樣。】

小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