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唉聲嘆氣搖頭道：

「母牛不得嘎嘎難啊。

「當時場部的醫遇到這病，是拿酒瓶子將子宮懟回去的，還把酒瓶子也塞進去了。當時倒是不往外掉了，結果過幾天母牛不吃不喝還拉稀，發燒發得站那兒都打晃。醫給打了兩天針，沒治好，牛燒死過去了。

「後來那醫來我們大隊給馬看病，招待吃飯的時候提起這事兒，醫當時臉拉這麼老長，人都頹了，好半天說不出話。

「咋回事？後悔唄，那母牛死後好幾天，他都睡不著覺。

「要是當時就手把子宮切除就好了，雖然母牛以後不能產犢，但餵了還能當牛。

「他當時就是決策錯誤，貪心了，想既把母牛治好，也把牛子宮保住，當季把小牛了，以後也還能繼續生犢子。結果母牛死了，小牛犢沒喝也死了，當時母牛治病的過程中瘋狂掉膘，死了想當牛賣都賣不掉，損失大了。

「聽我的，騎馬去場部把醫找來，一刀兩斷，切了乾淨——」

嘎老三正說著，胡其圖忽然瞧見林雪君，當即撐膝起，蹬蹬蹬迎了過去。

話還沒講完的嘎老三仰起腦袋張，瞧見過來四個人，除了大隊長外，還有去找人的塔米爾。剩下倆，一個是半大的娃娃，另一個是更小的男娃娃。

再探頭往後看，也沒別人了啊。

哪個是第七大隊的醫衛生員呀？他聽著胡其圖誇了半天了，咋沒瞅出來誰是醫呢——咦？

忽瞧見胡其圖拉住了為首那個裹著厚襖子，像小胖球似的黃丫頭。

他們說的醫衛生員不會是這孩子吧？

下一刻，胡其圖殷切地連喊兩聲『林同志』，接著那小姑娘就蹲到了臥地的母牛屁後邊。

還真是？！

嘎老三打量蹲在自己邊上的林雪君，開口問：「林雪君同志？」

林雪君轉頭對上嘎老三，點頭道：「您好，您是第八大隊的副隊長吧？」

「啊，是，是我。」嘎老三被林雪君格外嚴肅認真的表和不卑不的態度鎮了下，不自覺收起了將當孩子的態度。

林雪君笑著點頭，客氣過了便起朝氈包里走出來的樂瑪阿媽喊道：

「阿媽，多燒點熱水，找塊破布，可能要燒一下牛屁。」

說罷，轉頭對塔米爾道：「需要很多溫水，你去弄點乾淨雪或者冰，一會兒跟開水兌一下。還要乾草……」

塔米爾穿出畜群後，林雪君又低頭在阿木古楞背過來的草藥中找出白朮、黨參、黃芪等提前準備好的對癥草藥，取適量後捧給阿木古楞：「你去煎藥。」

阿木古楞捧著藥跑去氈包，林雪君掏出膠皮手套戴上，轉頭對圍在邊上的胡其圖阿爸家8歲小兒子納森道：「去把阿媽那個寶貝似的暖水袋拿過來。」

嘎老三雙手不自覺掐上腰，看著這位林同志左右一點就把人都派出去了，他驚異地上下直打量：這小小年紀，指點江山的樣子比他們大隊長還唬人。

橫一步，他湊到大隊長王小磊邊，想低聲八卦兩句，剛張開，斜前方的林雪君就忽然轉頭，把兩道冷肅的目朝這邊來。

嘎老三張開的又閉上了。

「大隊長，幫我抓住牛尾。」林雪君拍了拍母牛屁。

大隊長忙上前接過林雪君遞來的牛尾，不讓它甩。這個他懂的，可能又要牛屁了，得避免母牛拿尾。

「這位副隊長，你幫我拽一下這個繩，一會兒牛站起來的時候，你只要拽了，母牛就踢不到我。」林雪君用一繩綁住母牛右後。又繞繩纏過母牛左後，遞向嘎老三。

嘎老三興致地看著大隊長王小磊被個小姑娘使喚，剛想開口賤兮兮地逗一下王小磊，忽被點名，賊笑瞬間被撤回。他「哎哎」應聲，忙上前接住了麻繩。

等林雪君又蹲回牛屁後面手去檢查母牛出的子宮，嘎老三才反應過來自己也被使喚上了。

他將手裡的麻繩在指頭上繞了繞，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那個，那個林同志啊——」

林雪君正皺著眉頭查看子宮上是否有傷口，聽到嘎老三喊，轉頭瞪過去，臉上嚴肅的表未來得及回收。

嘎老三張著頓了下，乾咽一口，聲音瞬間低了兩度：「那個，我姓劉啊，姓劉。」

「哦，劉副隊長。」林雪君疑地應一聲，又把腦袋轉了回去。

嘎老三尷尬地鼻子，抬眼正對上大隊長王小磊似笑非笑的表。

這……這事兒鬧的，本來想嘲笑下王小磊四十來歲的人，被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使喚，可真有意思……哪想自己也被使喚得沒半點反抗力呢。

這丫頭片子干起工作來，氣勢還厲害的。

接下來半個多小時，林雪君一通流暢作，給嘎老三狠狠開了眼界——

舉著盆反覆沖洗母牛出的子宮，看見不害怕也不大驚小怪，穩如泰山；

抹了藥仔仔細細塗抹出的子宮，活幹得細緻又認真；

招呼大家協力將母牛拽得站起來。母牛勉強起後左突右沖地掙扎，穩穩托住母牛子宮，一點沒，也沒讓母牛到二次傷害；

母牛才抬起後要踢人，立即大喊『劉副隊長』。嘎老三用力一拽繩，把母牛綁拽住，預敵於前，避免了一起母牛踢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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