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沒有眾人猜想的豺狼或是虎豹，也沒有什麼棕熊或是別的猛。

就連用於充數的兔子、鹿都一隻也不見。

他只帶了一樣東西回來。

一隻紅的狐。

皮油水，手溫暖。

一雙澄澈乾淨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著他面前的李昭漪。

雲殷道：「不知道陛下喜歡什麼，這隻狐貍看著還算可。陛下可以養著玩。」

——就像他說的，他從未想過參與這場秋獵。

他想的，自始至終，只是讓李昭漪開心，以及，送李昭漪一個，他或許會喜歡的禮。

*

李昭漪很喜歡這隻小狐貍。

白天的秋獵結束，晚上就是慶功的夜宴。

白天獵得的獵被挑選合適的烤制，為味佳肴。李昭漪筷子都沒幾口，卻一直抱著他的小狐貍，眼睛也不眨，和它對視。

小狐貍的爪子拉著他的襟，看上去里氣。

雲殷叉了塊鹿，餵進他裡。

李昭漪乖乖張口，又去看小狐貍。雲殷沉默了一瞬。

他道：「陛下。」

他說：「陛下可聽過一句話，玩喪志。」

李昭漪說：「這是你送我的禮。」

雲殷：。

堂堂攝政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頗無語。但是對上李昭漪水汪汪的眼睛，他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只得嘆口氣：「陛下這樣，諸位世家子弟該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今日參加秋獵的，多是武後代，也有一些年輕的武將。

照例，李昭漪應當勉勵幾句。

但是李昭漪一直在玩狐貍，如今的他，不可能不懂明面上的規矩。

果不其然，李昭漪說：「那就冷落吧。」

平靜的。

帶著幾分漠然。

雲殷實在忍不住，手了他的臉。

李昭漪這個樣子實在太可。他想親他。不遠，瞥過來的眼神霎時收回去。雲殷瞇起了眼，語氣卻愈發溫和：「燕朝自開國以來，大大小小的戰役數不勝數，只是近些年……」

他頓了頓，「國泰民安，高枕無憂，便沒人想著打打殺殺，也是人之常。」

李昭漪抿了。

他說：「國泰民安，不是因為你麼？」

他們都知道，所謂的「你」是何意。

雲氏掌兵權以來，朝中異議不斷。

兵權一家獨攬，這是十分危險的事。但偏偏雲氏又太能打，睿德帝何嘗沒有想過削兵權，但是不削，尚且只是患。削了……

且不說雲氏會有什麼反應，邊境絕對先會出現問題。

邊境之外的敵人，他們不會管燕朝政。

他們只知道，他們怕雲氏。怕的也只有雲氏。

這些道理誰都懂。李昭漪也理解朝中一直以來針對雲殷的彈劾。他知道雲殷沒有謀反之心，是因為他了解雲殷。但是，武將們呢？

李昭漪覺得。

但凡是有點心氣的人，都不會容忍雲殷的大權獨攬。

能怎麼做？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雲殷變得「可替代」。

有了可用之人，那麼哪怕是李昭漪，將來要削兵權，手上也多一份保障。

畢竟沒了雲殷，還有別人。

現在這樣，他除了倚靠雲殷，還能有什麼辦法？

-

思緒到了這裡，李昭漪悚然一驚。

他近些日子被藺平和雲殷有意無意地引導著，思維已經潛意識地被他們帶跑。想到「削兵權」之時，他心裡便一跳，下意識地看向雲殷。

見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他才鬆了一口氣。

他心裡有些猶豫。

從前雲殷提防他，他覺得有些委屈。不提防了，他又替雲殷擔心。

……萬一呢。

萬一他真的是韜養晦，懷有別的心思。雲殷如此地信任他，替他把控朝堂局勢，對他傾囊相授。他就不怕來日，真的被他反咬一口？

李昭漪知道自己不會。

但他想，雲殷的警惕心未免太低。

……他長得有那麼好看麼？

能讓雲殷這樣的人都被迷了心竅。

李昭漪甚至想去找個鏡子。

另一邊，雲殷卻已經站起了。

李昭漪現在的生氣是合理的。事實上，讓他看清楚現在燕朝的頹靡風氣，也是此次秋獵的目的之一。

只是李昭漪可以冷臉，因為他是天子。

雲殷卻不可以。

既已做了決定，那麼他要替李昭漪考慮一切。他了小狐貍的腦袋，又囑咐一旁的德全盯著李昭漪，讓他喝些酒，便起，去向了朝臣所在的宴席。

一圈兒下來，今日留意的名單都被他敲打了個遍。

更多的不能再做。

但李昭漪懂了，能做的日子不會太遠。

他端了酒杯，心不錯地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看月亮，不知何時，旁已經站了個人。

「許久沒見你這樣了。」常梓軒道。

費盡心思地謀算，一步一步地引導。

所有的這些，常梓軒似曾相識。可即便是李昭鈺，雲殷也把他當獨立的個，作為朋友和謀士點到即止，從未如此殫竭慮。

更遑論，那些不風的保護，和心積慮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