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南坪中學。
“好,分鏡腳本都發到各自手上了,大家抓時間看看。”
“ok時間到,這段先拍主在站臺下聽歌等車,然後上公那一段,機位準備。”
“三,二,一。Action!”
天在下雨,不晴。
穿著校服,白襯衫紺,規規矩矩地背著黑書包,手裡撐著一把明的雨傘,從校門口走到公站臺。
布滿雨滴的傘收攏,在臺階邊輕磕,抖落一水,擱在穿黑中筒的纖細小邊。
水滴沿著站臺棚頂下落,在邊緣滴答滴啦墜線。
林念盯著不斷落的水滴發了會兒呆,垂眼從兜裡掏出MP3,戴了半隻耳機上去。
MP3是劇組備的,不知道什麽歌,前調悠揚空靈,帶著點山鳥鳴的聲音,好聽。
這角極其簡單,男主的白月,只需要演好一個安靜溫漂亮的好學生就行,剩下的都是該讓陸嘉柏發揮的。
前奏耗盡,男聲清冽,咬字清晰又溫。
懶得再撐傘,手掌擋在額前,一步上了公車,倚在橫桿旁翻找公卡。
“小妹妹找得到不啊?找不到別擋路啊。”
“你不急我還急著接孫子呢。”
夾層和小包都翻遍了,未見那張薄薄卡片的影,林念抿,“不好意……”
話音未落,眼前出現一個影。
年穿著白襯衫,長臂一展,從人群中間越過去,磁卡輕在刷卡機上,發出“嘀”一聲響。
“我幫刷了。”
“哎喲,小夥子是個好人啊。你早刷嘛。”
“妹子快走咯。”
“謝謝啊。”林念拉上書包拉鏈,跟著他走到公車後半截,在靠窗第一排坐下。
“你什麽名字?我到時候還你錢吧。”
年坐在靠窗一側,後是雨珠布的玻璃。
他睫輕兩下,手指在看不到的地方收,攥住角,不自覺地抿。
公車在雨裡緩緩向前,座椅輕微顛簸,胎碾過積水,水流聲窸窸窣窣地衝刷著耳。
半晌,他才終於敢抬眼看。
四目相對,這個場景大概保持了五秒鍾。
林念盯著他的眼睛,緩慢地在心裡數著,一邊心不在焉地想,按照分鏡腳本,此時畫面上會浮現兩個字——
《初》。
“卡!”
林念幾乎一秒出戲,迅速回到冷淡的狀態,渾不在意地移開視線。
陸嘉柏看著頓了好一會兒,才抿看向導演。
“還可以,意外地很不錯,主清純淺淡,男主有點心,整配合很好。”導演拿著對講機,在磅礴雨聲中遙遙傳來指令,“我們再保幾個鏡頭,拍下一場。”
因為林念只有幾天空閑時間,要拍兩首主打歌的MV,時間比較,場景都是趕著拍。
下一場依舊是在公車上,不過關系已經突飛猛進。
男心裡那點旖旎和曖昧正朦朧著,借巧合和裝傻,做一場正合時宜的幻夢。
這回是林念坐在靠窗位置,拆掉了馬尾,黑長發散落在肩上,還帶著些皮筋留下的卷曲弧度,半闔著眼靠在窗邊。
玻璃冰涼,隨著公車顛簸,額角在窗沿一磕一磕,發出輕微的聲響。
年垂著眼用余瞥,在確認在小憩之後,才敢明正大地側臉看著,良久,像是做了莫大的心理建設,向右側,緩緩出手臂。
腦袋被輕地托起,手掌墊在額角與玻璃之間時,耳邊是磅礴淅瀝的雨聲。
林念閉著眼,竟然奇跡般地想起另一個人。
單隻利落拉開易拉罐的手,隨意在屏幕上點劃也能拿第一名的手,分明的骨節上帶著痂的手。
修長骨,強塞進指間,用力攥住手腕,在後頸和側腰挲的手。
那人的眉眼竟然如此清晰,混著雨滴砸在地面上的聲音,淅淅瀝瀝,像連綿不斷的雨。
心尖驀然一,是回憶就讓人心臟酸,類似悸的失重。
在另一種陌生氣息緩緩近的時候,林念到一種沒來由的恐慌。
清淺的呼吸幾乎噴灑在臉上,愈來愈近,卻不是那個悉的人。
“……!”
林念倏然睜開眼,偏頭推開陸嘉柏,靠在窗玻璃上,膛輕微起伏。
攝像茫然地從攝影機後探出頭來,坐在顯示前的導演愣了兩秒,全場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不好意思。”林念說,“先拍其他的吧,這場我沒有準備好。”
沒等陸嘉柏反應,纖細的就從面前一晃而過,著他的膝蓋和木質車板,從隙裡了出去。
陸嘉柏看著冒雨往外走,背影單薄,蝴蝶骨在校服襯衫下起伏,步伐近乎倉皇。
他垂眼盯著自己剛才墊在腦後的手。
這本來該是場蜻蜓點水的吻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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