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

「沒空往返將軍府，」薛慎話生生轉了個彎，「最近要準備比武，我暫且住在營里，薛晴住在這……」

「我會好生招待阿姊的。」

俞知搶答，乖巧地仰頭看他的角度，跟夢裡的有點像，更紅潤幾分。薛慎呼吸一滯，偏過了頭不去看。

接連三日，俞知認認真真陪薛晴吃喝玩樂。

銅鑼巷的千層糕、玉卷吃了；西南角的瀾園逛了；匯家班的天外飛仙雜耍看了；今日要去點翠閣買珠釵。

芙蓉點翠的金釵，好看，買。

釉玉鏨金的臂釧，好看，買。

晶瑩剔的琉璃墜，幾乎無暇，難得遇見，買。

點翠閣的掌柜向來喜歡俞知這樣捨得花錢的客，連連誇讚：「俞小娘子好眼，一眼相中本店最貴的墜，放眼整個皇都啊，你也只能尋到這一件。」

要付錢時，薛晴先搶了一步。

俞知不解，「阿姊這是做什麼？等下阿姊就要回崔家了，這些是給你帶回去的呀。」

薛晴彎，看了一眼，那目有點像嫂嫂看時，忽地抬手了的臉，「阿姊初見你也沒什麼見面禮，這些就算是送給你的。」

薛晴將裝在錦匣里的珠釵首飾遞來，「知是大家閨秀，沒道理你嫁到將軍府里還要委屈。」

「可是吧，阿慎的將軍府看著架勢大，名堂響，實際一塌糊塗，往後需要你費心費神打點的地方還有很多。」

「但這些事，你不問，他鐵定是不會說的。」

俞知正待問個明白，薛晴夫君崔宏予找來了。

「一回城就去將軍府接你，怎料曹叔說你在這兒。」

「我自己能回去，這麼著急找過來幹嘛？」

「怕你給弟妹添麻煩呀。」

「哦，我在你心裡就是個麻煩？」

夫妻說著拌的話，彼此相視，眼裡含笑。

二人與俞知寒暄一陣，便回去崔府了。

俞知在點翠閣外目送，看見薛晴牽著崔宏予的手，回過頭沖笑了笑，用另一隻手朝揮了揮。

「小姐，你怎麼還在看崔家夫妻？」

「就覺得，好的。」

阿娘說得對，世間夫妻千姿百態，有阿兄嫂嫂那樣琴瑟和鳴的，有薛家姐姐與崔郎君這樣事與願違卻攜手共度的，還有跟薛慎……這種因緣際會有名無實的。

回將軍府的路上，俞知一直在想薛晴的話。

薛晴是在用不傷害面的方式點，暗示將軍府或許無法承的日常花用。可偌大的將軍府，怎麼會呢？

前室驅車的是衛鑲，未到將軍府，馬車已緩緩停住：「大娘子，前頭堵了好些人，馬車開不過去。」

俞知挑開擋簾，將軍府前人頭攢，比戲班子開唱前還要熱鬧幾分，最里圈的人喊聲大，聽得清清楚楚。

「將軍府大娘子呢？我們要見大娘子！」

「將軍不在，便讓大娘子來見？這個月的恤錢為何還不發？將軍府是不是昧了去！」

「月初就推說過幾日，現在人還躲起來不見我們了……可憐我寡母喲，快活不下去了。」

衛鑲挽起袖子就要跳下車：「都是些什麼死皮賴臉的，看我不揍他們一頓。」

俞知急忙讓元寶拽住他：「都是什麼人？」

「從前南一營傷殘士兵的家人或親戚，來要錢的。」

「將軍真拖欠他們恤錢了？」

「三兩句說不清楚，大娘子等我先把他們趕走。」

將軍府大門那頭，曹叔眼看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鬧大了不好收場，點了十來個府衛出來，要強制驅散。

人群里發出的呼喊聲更高：

「將軍府人多勢眾，欺負我們窮苦人家了。」

「我弟弟辛辛苦苦為朝廷賣命，就落得這下場喲。」

「天殺的！大娘子你快出來管管啊。」

衛鑲實在看不下去，奈何元寶愣是不鬆手。

俞知表嚴肅：「衛鑲，這錢到底欠了沒有？」

「朝廷明令下該給的，是一個銅板都沒！」衛鑲信誓旦旦，聽見俞知說：「那你聽我說，先別回府。」

片刻後，衛鑲跳下車，撒開步子往另一個方向跑了。

俞知帶著元寶，艱難穿越七八糟的人群。

曹躍眼尖瞧見了，連忙吩咐左右去護衛開一條道來。俞知站定，掀開了帷帽，俏麗的一張臉，對上前頭鬧得最兇的一壯漢。

人群霎時一靜。

「我就是將軍府大娘子。」

聲音脆生生的，帶點怯。

鬧得最厲害的壯漢立時笑了，連帶著嚷更理直氣壯幾分，「大娘子來得正好，拖欠咱的錢糧，當面結了。」

俞知雙手掩在袖子下，攥了個拳頭，「你們方才說，將軍府昧了你們這個月的恤錢？」

「沒有昧錢財，為何遲遲不給我們？今日結了錢糧，這事就算了結了。」壯漢大聲嚷嚷，後有幾人附和，坐在他腳邊的銀髮老婦人也跟著抹淚。

「可朝廷恤錢有額度，戰死、傷殘、病退每月給錢糧各不同。」俞知黑白分明的眸子脧過在場眾人的神，「將軍府欠了的，共欠幾人？分別欠錢糧幾何？」

壯漢率先發話：「我親弟弟胡金順，命都丟在曲州，該得細布三匹，大米一石，按市價折合這麼多紋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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