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一邊換回自己的裳,乾淨臉面,一邊叮囑,悄悄同阿兄溜出來,回到府里不了被爹娘質問,「就說我心煩悶,你帶我下館子散散心。」
俞明熙的聲音隔著車門嘆:「你聽聽,這理由像話嗎?爹娘捨不得罵你,待會兒定然怨我。」
兩兄妹說著話,馬車駛了長興坊,經過了榆林酒肆,見青綠酒旗飄揚。
「就這兒吧,順路回俞府。」
俞明熙停穩了馬車,同走進了酒肆里。
酒肆收拾得乾淨亮堂,櫃檯里有打扮素雅的郎,戴著掛耳面紗,長指翻飛,噼里啪啦地撥算盤。
俞知愣了愣,還是認出了那眉眼:「阿姊。」
撥算盤的郎抬頭來,正是薛晴,當即繞出了櫃檯,拉著俞知的手打量,面複雜,「笙笙?你、你從宮裡出來了?出來了就好……」
俞明熙一臉鬱卒,沒想隨便找一家酒肆,找到了薛家人開的。俞知已轉頭央求他:「阿兄,我同阿姊說說話,你先跟跑堂買好酒菜。」
俞明熙走開了,俞知再去看薛晴腰,依舊窈窕,淺紫絛松松束著,有不仔細看不易發現的隆起,「你怎麼有孕還勞,在酒肆里記帳?」
「還不是你姐夫家給鬧的。」薛晴嘆道。
安慶王世子這些年在京中,循規蹈矩,謹小慎微,擺出了一副無大志,唯醉心音律的模樣。
崔家前陣子突然著夫君,三房裡最不起眼的兒子崔宏予去結安慶王世子。夫君是太常寺卿,掌音律舞樂,同安親王世子必然有共同話題。
「你姐夫想來此事蹊蹺,只好奉違,當真純粹地去同安慶王世子談論鼓樂笙簫,沒有約他暗中去赴崔家人的邀約。崔家發現了,步步,宏予為了我,還有我腹中胎兒,」薛晴聲音下來,「前幾日同家裡徹底鬧翻了,我們便搬出來了。」
太常寺卿俸祿不算高,這榆林酒肆本有薛晴投的錢,乾脆親自來當掌柜。崔家都要把宏予除族了,也顧不來那些子不得拋頭臉的陳腐禮教。
「阿姊,薛慎他有來問過此事嗎?」
「他們兩個男人談過,把我支開了,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我想阿慎定然是知道的。」
……
俞明熙提著酒肆打包好的酒菜,等在店鋪招牌外,沒多久就見俞知出來,不知是見了薛慎的緣故,還是薛晴同講了什麼,眉眼間憂慮消減許多。
皇都的炎炎暑氣慢慢退去。
臺階下的野草叢在每個清晨綴滿了,不覺秋日已至,到了中秋宮宴這一日。
太后正在對鏡梳妝,鄭嬤嬤手持烏潤的頭油膏,替梳理髮,將縷縷冒出的銀髮染黑,一不留神,將墨膏蹭到了額間。
「老奴笨手笨腳,太后娘娘見諒。」
神驚惶不定。
太后睨一眼,抬手將鎏金釵髻中,「你怕什麼?本宮都沒擔心過。」
葉聿錚翻查太醫署十多年前的醫案,又抓走了范太醫父子,昨日小夏子就來報,「太后娘娘,范德興那個沒種的,在獄中全都招了。」
當年先皇后產子大出,是買通范德興,以太醫令的位置為餌,范德興做了手腳。
「這事你和黃福來都經手了,你看黃福來那個老東西,淡定得很。」太后慢條斯理說。
是啊,有何理由不淡定?
薛慎眼下人正在獄中,半死不活,原先宮里歸屬於他的守衛力量,已悉數收攏在明盈的夫君,右驍衛將軍常勝手里。盛州鬧蝗蟲災害,激起民憤,司馬軒領兵去鎮了。
如今宮城的守衛都是攥得在手里的人,有何可懼怕,遑論城外還有安親王派來援助世子的兵馬。
「是時辰去赴宴了。」對鏡最後看了看。
群的宮侍從等在紫宸宮外,步攆已架好,就等著上座。鄭嬤嬤剛扶著出了門檻,來到宮門外的空地上,便見天子儀仗浩浩,葉聿錚帶著盧若音過來,范德興被五花大綁,提溜在最前頭。
「中秋闔家歡喜的日子,陛下這是何意?」
「朕來同皇太后算一筆舊帳。」
范德興被葉聿錚的護衛一推搡,撲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待了十多年前,葉聿錚出生時,先皇后被謀害的種種細節,「都是太后娘娘迫我的啊。」
葉聿錚邊的侍拉長了嗓子道:「太后娘娘儀尊貴,不適宜到大理寺獄去刑訊,就請移駕冷宮,等待調查結果。」
葉聿錚帶來的護衛將他們圍攏。
紫宸宮人面驚駭,六神無主,紛紛看向了。
太后冷笑:「冷宮?便是先帝在位時,都沒有如此對待本宮,且看誰敢!」養尊優多年的威勢顯,「范德興妖言眾,企圖誤導陛下,離間我與陛下的分,右驍衛還不將此則賊人速速絞殺!」
紫宸宮外的爭執,早有人稟告在遠巡邏的右驍衛。常勝帶著人手趕過來,就撞見了太后下令。
他咬咬牙,當著葉聿錚的面下令:「將范德興拿下!」今夜宮宴,文武百都齊聚皇宮,是最便宜行事的時候。安親王將帶兵從華門和金門攻,很快就會抵達宮城,眼下算著,時辰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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