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檸回去太后那邊休息加想對策，可剛回去就從太后那里得知：沈修鶴下獄了。

沈修鶴是鴻臚寺卿，此次負責元朝使臣的接待事宜，徐之翊皇命從昨晚盤查到清晨，終于抓住線索：刺客是拿了迎接元朝使臣的儀仗隊伍份文書混進來的。

那些文書上都有鴻臚寺的印章，而鴻臚寺的印章，在沈修鶴手里。

沈修鶴申辯稱是被一名下屬盜用，那名下屬被尋到時便畏罪自殺，然一面之詞難以證實，監管不力亦難罪。

“沈念即將和親，這種時候，沈修鶴的罪狀也會從輕罰。”

太后對沈檸說：“應該會流放……他午后便要被押送回京，若是你想見他，哀家差人帶你去一趟。”

在太后看來，沈修鶴畢竟是沈檸生父，無論如何沈檸都不會一點也不在意，所以才會提出帶沈檸去見見。

沈檸著實對沈修鶴沒有半分可言……但的確想去見見沈修鶴。

近來的事都表明沈修鶴與皇后之間可能有什麼，想去試試。

“那就多謝太后啦。”沈檸順勢道謝。

“跟哀家往后來這一套。”

太后哼了聲，然后問：“老七那邊如何了？”

沈檸嘆了口氣跟太后說了蕭南諶中蠱毒的事，太后聽得愁眉鎖：“雖然哀家也氣老七那滿反骨的子，但他……唉，便是哀家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大宣朝如今離不開老七，怎麼偏偏是他出了事……”

沈檸沉默下去。

頓了頓，打起神來：“太后，我有件事想求您幫忙。”

太后出些狐疑模樣：“什麼事竟然要你這般鄭重其事求哀家？”

沈檸往前靠近太后，低聲說了自己的打算，太后聽完后眉頭微皺：“如今定了沈念去和親，沈修鶴落罪，大宣朝自然不會讓罪臣之和親……給已經封了郡主，便是換個父親也是輕而易舉，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沈檸低聲解釋：“我有自己的打算，請您幫幫我。”

太后看了一眼，然后抬了抬下：“吧，哀家讓人去做，你且等著。”

沈檸連忙點頭：“多謝您。”

沒過多久，沈念被傳到太后面前。

太后昨晚驚，本就疲憊，神態便顯得有些不耐：“你可知哀家傳你來所為何事？”

沈念跪在下面，神惶恐：“臣不知。”

“你父親下獄，你不是臣，而是罪臣之了……”

沈念連忙告罪，正滿心慌不知所措，就聽到太后悠悠開口道明原委：罪臣之焉能以郡主之尊和親大元！

可不等沈念高興自己不用和親，就聽到太后的后文，意思就是如今有兩個選擇：因為已經與木華黎有了關系，可如今為罪臣之，不能和親做木華黎的王妃，朝廷只能新封公主和親，而，則是隨新封公主一同被送往大元，不再是正妃，而是公主陪嫁。

還有第二條路，便是與沈修鶴斷絕關系，太后會安排替尋個高門記下，以全新的份和親大元，還是做木華黎正妃。

所以，只有兩個選擇：要麼以罪臣之的份去大元做陪嫁丫頭，要麼，與沈修鶴斷絕關系后以新的份去大元繼續做正妃。

其實在沈修鶴落罪后就已經定下了給沈念安排新的份，朝廷本沒打算再禍害哪個宗親貴，這不過是太后幫沈檸恐嚇沈念的手段。

而沈念明顯是被嚇到了。

畢竟，和親去做元朝太子正妃都不知道要怎樣的磋磨，若是了陪嫁丫頭，怕是到時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沈念全抖著朝太后磕頭：“求太后垂憐，臣若了陪嫁丫頭，便真是沒有活路了。”

這是選了第二條了。

太后居高臨下睥睨著：“哀家也不忍看著你毀了后半生，既如此，哀家便差人帶你去見見你父親……父一場，你去給他磕個頭，要不了多久，他應該就要被流放了。”

沈念原本的心頓時松了口氣，連忙用力叩頭：“臣謝太后垂憐，臣謝太后垂憐。”

太后閉眼擺擺手，宮人將沈念攙起帶了出去。

早膳過后，沈檸在太后的安排下被人帶著進了行宮地牢。

一間牢房中，沈修鶴沉默坐在那里，面萎靡。

方才他兒沈念來給他磕頭，求他原諒，說要與他斷絕關系，否則就要變陪嫁丫頭被送去大元。

“爹，若是做不了正妃，兒便沒有活路了，求您原諒兒。”

沈念哭得哀切，沈修鶴則是苦笑著原諒了。

他已經是罪人了，難道還要連累兒不。

可是，他一個時辰前剛落罪，兒就來斷絕關系，總歸還是有些悲涼……

沈檸緩緩走近，站在牢房外。

沈修鶴察覺到有人，抬起頭來，等看到是沈檸，頓時出滿臉錯愕的神：“檸檸。”

沈檸沒說話，只是看著他，眼淚緩緩滾落……越來越多。

沈修鶴見沈檸無聲哭的這樣痛徹心扉，整個人都僵住了，一時間竟是有些六神無主。

這個兒不是很厭惡他，不是對他半點都沒有，為什麼會哭？

而且哭的這樣傷心。

“我從小便在想，為何旁人的父母會疼孩子孩子，我的爹娘卻那樣對我……”

“不遮、食不果腹，便是寒冬臘月都沒有鞋穿，還要去河中鑿冰洗，凍得全爛瘡。”

“我不到十五歲就被賣了，丈夫死后，我的爹娘又想把我轉賣給街上的惡霸……”

“我一直在想，我的爹娘為何這樣對我……”

沈修鶴了，眼中涌出幾分痛苦歉疚來。

“檸檸，對不起。”

即便沒有養在邊，父之有限，可這一瞬，看著低聲控訴落淚的姑娘，或許是那份緣牽，沈修鶴心里終是生出疚來。

他說：“檸檸，對不起。”

“我娘找到我時，我真的很開心，原來不是我爹娘不我，只是因為他們并不是我的爹娘，我原來有自己的爹娘……我的爹娘，定然也與別人的爹娘一樣，心疼我、寵我。”

沈檸閉眼：“可后來我才知道，在我被人擄走后，我的親生父親卻抱來了另一個孩子養在我娘膝下，徹底的代替了我的存在。”

扯了扯角：“在我生不如死的那十幾年里，我的親生父親，在悉心養育疼著另一個人……爹，您說，我能不恨嗎？”

沈修鶴神苦。

“可是，我有多恨您，就有多期待，期待您能像對沈念一樣對我，能將我捧在手心，能我那十幾年生不如死的苦楚……可是，您本不在乎我，一點也不。”

沈檸自嘲笑道：“明知我被欺負、被陷害……您卻像是毫無關系的外人，冷眼旁觀，爹，我是您的兒，我歷盡苦楚回到我夢寐以求的家中，可是，您卻半點都不在意我。”

深吸了口氣將眼淚憋回：“沒關系，您不在意我也沒關系，我會向您證明，我不比您疼的沈念差……如今，您看到了吧？”

沈檸抬了抬下，就像個在父親面前炫耀的稚孩，宣告著自己的勝利，同時卻也難以掩飾自己心中的委屈。

“您不我娘、不我……不在乎我們，都沒有關系，往后我娘再也不用哭盼著您回心轉意，甩開那惡心的一家人回到我們邊，我也再不會盼著有屬于自己的爹爹了，再也不會了！”

啜泣著說：“我求了定王殿下，流放路上他會著人照看您，就當我償還了您生我的恩罷。”

沈檸不住落淚，神哀切。

沈修鶴看著這個兒，想到前一刻沈念也是哭著來見他，卻沒問一句他將何去何從，而是迫不及待與他這個罪臣斷絕了關系保住自己的前路，沈修鶴心中涌出濃濃的自嘲。

好像從一開始他就是錯的，想要抓住的東西都越來越遠。

是啊，一開始就建立在虛假上的東西，能有什麼是真的呢……

“檸檸，是爹對不起你。”沈修鶴聲音艱。

一句話，沈檸眼淚狂涌。

“我只問您一句話。”

看著沈修鶴，吸了吸鼻子，然后聲問：“我剛出生就被擄走……在我出生后，您抱過我嗎？”

一句話，沈修鶴如遭重擊，眼圈驟然紅了。

仿佛是這一瞬他才想起來，當年，他也是抱過沈檸的。

那樣的小小的嬰孩，是他與妻子的兒，前面的兒子沈程希頑皮不堪，第二個孩子是個雕玉琢的兒。

他當時也幻想過，過幾年，他會抱著兒在書房教寫字……抱著看月看雪看煙花……

沈修鶴整個人都抖起來，低頭捂住自己的臉。

沈檸苦聲道：“若非當年被擄走與您和娘親失散，爹，我們應該也是很幸福的父，您也會疼我的吧……”

一句話，沈修鶴嚨溢出痛苦的嗚咽聲。

“對不起……”

“檸檸，爹對不起你。”

“是爹對不起你……”

沈檸輕聲道：“我原諒您，爹，您是我的親生父親，我原諒您了。”

沈修鶴大慟：“不、不是的，不是……”

這幾日，自從接到皇后那張紙，沈修鶴就已經明白，自己的人生已經岌岌可危。

可他別無選擇。

自從許多年前鬼迷心竅接過皇后出的橄欖枝后，就已經注定了那是一條絕路。

“檸檸，往后你嫁給定王……要小心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