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明亮,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無遁形。

溫池和他對視，清楚地看到男人眸黯淡, 看著分外薄的薄一張一合，說:“他死了。”

他死了麼。

死了。

大腦有那麼短暫兩秒的恍惚，垂在側的手指尖無意識地攥住，溫池點頭，微著掀起，想說:“好。”

“如果他死了……”    還未出口，聽到男人補了句。

半秒的遲鈍，濃翹的眼睫了下, 緩緩地看向他。

程修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勁，但還是沒忍住問了下去:“你會有一點難過嗎？”    四目相接。

攥住的指尖松開, 大約有半分鐘, 溫池漂亮的雙眸沒多大反應, 只是輕聲反問:“我應該難過嗎？”    話落，有些僵的，轉。

“雖然失過多，”程修微不可查地搖頭，收起了試探，“好在送來及時, 但的確傷得重, 差一點就……”    真的就差那麼一點。

他想到厲肆臣昏迷的模樣:“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不排除是否會有并發癥, 畢竟出事前就有問題。”

溫池背對著他, 抿住，沒有接他的話。

繼續往前，腳步聲幾乎沒有, 手指即將到門把時——    “我是厲肆臣的朋友，也是他的醫生。”

“心里醫生。”

空氣中漂浮著消毒水味，有些刺鼻。

“啪嗒”一聲，好像是打火機發出了聲音，下一瞬，有淡淡的煙味彌漫，和消毒水味融合在一起。

但很快，煙味消失。

似乎是被男人捻滅了，但他把玩打火機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地鉆了溫池耳中。

沒。

程修眸深暗，無聲嘆息:“最開始他是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安眠藥都沒什麼用。

在你墜江后。”

“后來……”    “你是心里醫生，”目落在閉的門上，溫池費力說話，“保護病人的私是你最基本的職業道德。”

程修無謂低笑:“紀斯年能破例一次，我為什麼不能？”他勾了下，吊兒郎當的，“我這人，最不在意規則。”

溫池手指重新攥上門把。

“后來是每晚    夢魘，但凡能勉強睡著，不出意外都會驚醒。

醒來后，會有鈍重錘心臟的覺。”

“第一次出現這種況，是你出事后的來年二月最后一天。

同時，他莫名其妙突然高燒一天一夜。”

落來的聲音，是極度冷靜客觀的陳述，仿佛毫不帶任何不該有的。

溫池的呼吸卻是停滯了那麼兩秒。

二月的最后一天……    記得，是拿掉孩子的那天。

眼睫好像有些重，眨了眨，間像有什麼堵住，最終，勉強出一句，話語很輕:“是麼？”    程修看著筆直的背影，繼續:“他吃的藥很傷，但不吃，沒辦法眠。

雖然那藥也只是幫他能睡三四小時而已。”

“兩年，他就是這麼過來的。”

“半月前，我給他打電話，告訴他該復診了，”他笑了笑，饒有興致般，“你知道他回我什麼？”    溫池沒有作聲。

程修似乎也沒想過要回答，輕笑著回憶那晚厲肆臣的語調，學著:“他說，‘我找到了，會好的’。”

溫池握了門把，指關節泛白。

“不用告訴我。”

啞聲說。

程修像是沒聽見:“我不知道在意大利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回來后的半個月，他似乎是想放手，有意識地控制自己不去見你，用盡各種辦法。

但很可惜，他做不到。”

“有晚他找我喝酒，喝醉了才說，他知道晚上清江的水有多冷了。

我問他做了什麼，他只是喝酒。”

點到為止，他沒有再多說。

長邁開，他慢悠悠走到溫池旁，一雙浪的桃花眼看著辨不出緒的側臉:“按他的子，這些話永遠不會說出口，你就當我是在幫他說好話。”

視線掃向里邊，他勾勾:“他還沒醒，既然來了，看他一眼再走吧。

我出去煙。”

說罷，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隨即被關上。

一室的安靜襲來，溫池依然在原地站著。

好一會兒。

轉，足音幾乎沒有地走到了里邊那扇閉的門前。

他就躺在里面。

過分纖瘦的手搭上了門把，只要往下旋轉，就能將門推開。

可握著，久久沒。

好像有什麼無形的    力量在阻止，然而每每這力量出現，的腦海中就會有兩副畫面替著出現——    在的房間里，滿地的，他倒在旁，一不仿佛死去。

在夢里，他從路的盡頭朝奔來，救了卻在眼前死去。

好久好久。

垂下眸，眼睫落下好看的扇形影掩去一些緒。

在眼睫幾次輕扇后，到底還是轉了門把。

門開的剎那，消毒水味愈發濃郁刺鼻，像是在時刻提醒著，醫院是最能見證死亡的地方之一。

里面沒有開燈，很暗。

月亮不知何時冒了出來，清冷的月過玻璃灑落了進來，約的，將床上安靜昏睡的人照出廓。

隔著距離，溫池站著，聽著吊瓶里“滴答滴答”的聲音一下接一下清晰無比地鉆耳中。

片刻后，終是抬起了腳，緩緩地一步步走近床邊。

就著月，看到了。

一張寡白到極致的臉，沒有毫可言，抿著的薄也是極白的。

看著，虛弱無比。

不像是他該有的樣子。

那他該是什麼樣？從前是什麼樣？好像有聲音在問。

可溫池想不起來了。

這一瞬間，極為突然的，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覺纏上了心臟，猛地別過臉，不再看他。

滲進來的月依舊。

照著他，也照著。

忽的，像是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抑聲響，僵著的微，無意識地咬住了，還是轉過了頭。

目無聲地掃過他的臉，發現他眉頭攏在了一起，像是在承病痛。

病痛……    腦中不由想起方才那男人的話，視線下移，最終，溫池落在了他腹部的位置。

記得，那把刀是在腹部的。

吊瓶里滴落的聲音還在繼續。

聽著，漸漸恍惚，等再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出了手，手指緩緩往下，即將要上被子。

手指驀地攥，停頓。

仍保持著站立的姿勢。

好久。

攥著的手指松開，又一點點地移終是上了被子，著被角，幾秒后，將被子輕輕掀開。

月朦朧，其實看什麼都不夠清晰。

但還是看見了，被子下男人的軀不再是    從前的，此刻著病態的白。

但最白的，是纏在他腹部的繃帶。

詭異的白，詭異的明。

明到仿佛能過繃帶看到上的傷口，甚至是……。

疼嗎？    溫池呼吸忽地停滯。

恍惚地想，他帶著的手把刀進去的時候，自己是不是也用了力？    是不是很深？    如果不深，怎麼會流那麼多？    膛在悄無聲息間起伏了起來，心跳漸漸過速變得不正常，溫池極力想要克制，卻發現不能。

甚至，忍不住地一想再想——    他會一直這樣躺著嗎？    刀進去前，他在想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真的想死在面前嗎？    他……    不行。

不能再想了。

溫池猛地咬住了，著自己清醒。

不能再繼續想了，會再陷復發的危險緒里的。

被子輕輕地蓋上他上本，轉決定離開。

倏地。

微涼的手指抓住了的。

“溫池……”    嘶啞的深寂的聲音，極低，低的幾乎聽不見。

溫池微僵。

“溫池……”    又是一聲。

眼睫急速地了，到底還是看向了他，卻見他閉著眼，眉頭鎖，顯然是沒有醒來的狀態。

可他抓著的手，很牢很。

“溫池……”    他發白的困難地掀，溢出又一聲低啞的聲音。

他的眉頭皺得更了，囈語間，膛竟開始明顯起伏，呼吸更是在下一秒跟著變化，變得有些急促。

像是……害怕。

【后來是每晚夢魘，但凡能勉強睡著，不出意外都會驚醒。

醒來后，會有鈍重錘心臟的覺。

】    腦海里，那個男人說的話突然浮現，在他又了一聲后，而他抓著手的力道也重了些。

似乎，在他額頭上看到了有汗冒出。

溫池別過臉。

鼻尖莫名有些酸意，試圖從他手中回自己的手。

夢魘襲來。

的在清江里，江水就要將吞噬，厲肆臣本能地抓住的手，他一遍遍喚的名字，可卻要掙。

他抓著，然而的手竟還是要從他手中離開。

不可以。

危險。

他想著，猛地再抓    ，膛窒悶不已，間也像是被堵住，他張，竭盡全力:“……溫池！”    眼前模糊兩秒，逐漸清晰。

他看到了，溫池。

吊在高空的心不安地狂跳，厲肆臣幽暗的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有沒有事？”    還以為在夢中，沒有聽到回答，他的結艱難地上下滾，抓著的手再問:“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呼吸急促，極力克制著，但控制不住膛的劇烈起伏:“溫池，你……”    話未落，的另一只手覆了上來，一地要將他的手指掰開，要回被自己握著的那只手。

他全然是條件反地再握住。

“溫……”    “放開我。”

剎那間，厲肆臣心臟猶如被一只手擰住旋轉，尖銳的疼。

這聲音，帶著音。

不是夢。

作者有話要說:謝一顆梨的地雷，謝桐月、zizi、明月共生、華華的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