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恬打車，在一條老巷子前停下。

巷子極窄，幽深黑暗，道路兩邊的墻上充斥著油膩污漬和筆寫的罵人的臟話。往里走著，路過兩邊的人家，能看到破敗的門后是兩鬢斑白的老人坐在院子里用竹條編著籮筐。

有誰家里的狗聽到人聲，狂吠了幾聲。

在巷子盡頭那戶人家停下，鐵皮門已經很斑駁了，覺一敲就會再剝落下幾塊。

蘇恬猶豫了一下，沒敲，對里面大聲喊道：“應景哥！有人在嗎？”

回應的只有幾聲狗吠。

蘇恬又喊了幾聲，還是無人回應。

沒人嗎？

著鐵皮門向里張，院子里淺淺的堆積了一層落葉，像是有段時間沒人打掃了。

堂屋門口的門神對聯已經發白，只剩下了尉遲恭手里的刀。

從門里倒是可以把書塞進去，但是沒有個塑料袋裝著，會把書皮弄臟。

要不等一一會兒看看吧。

高二走讀生不用上晚自習，這個時間應景哥應該也快回來了。

這麼想，剛坐在門口的水泥臺階上，就看見巷子口遠遠地走過來一個人，是個高瘦的男生，穿著他們學校的校服，一手背著書包。

蘇恬眼睛，又站了起來。

沒錯，是應景哥。

宋應景看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步子邁大了些，最后跑了幾步，停在面前，眼睛一彎，“你怎麼來了？”

蘇恬把書包取下來，“我來還你的書和筆記。”

“快進來吧。”宋應景拿出鑰匙，打開門上的鐵鎖，推開小門，讓先進去。

“等很久了吧，爺爺去醫院復查了，今天家里沒人。”宋應景推開里屋的門，領著穿過家徒四壁的正屋，走回自己的房間。

他的房間才算是有了人住的樣子，放眼去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都用保鮮蒙好，一張床放在窗戶邊，被子整整齊齊的疊放在上面，干凈整潔。床邊是一個書桌，上面也塞滿了資料。

宋應景按下墻上的開關，整間屋子瞬間充滿了明亮的燈。

“怎麼還找過來了，不沉嗎？直接在學校里面給我就好了。”宋應景接過沉重的書包，放在書桌上。

“那你不是不好拿嘛，我直接打車過來的，倒也不累。”蘇恬把借他的書全部拿出來，拍了拍手，“你看看，是不是都在這兒了。”

宋應景看了一眼，淺笑點頭，“你看的很快。”

“一點都不快啦。”蘇恬看向他房間里的書籍角落，出兩只胳膊畫了很大的一個圈，“你都看了這麼多本書了，我什麼時候才能攆得上你呀？”

宋應景笑出聲，聲音清潤儒雅，“那你還要再挑幾本拿回去看嗎？”

“那就再借兩本，看完還了再借其他的。有什麼學習資料嗎？或者外語書也可以。”

“你先坐。”宋應景指了指書桌前的板凳。然后一個人走出了房間。

沒過一會兒，他就回來了，手里拿了一個盒子，遞給蘇恬。

蘇恬還以為是什麼高級的放在盒子里面的英文原版書籍，開一看，卻發現里面是一個玻璃瓶，瓶子里裝滿了五六的糖果。

愣愣的抬頭。

宋應景微微彎下腰，溫暖干燥的手掌輕輕了茸茸的頭，眼神清澈的宛如一泓清泉，略略帶著笑意，“傻姑娘，不要給自己太大力呀，課外時間就好好去玩，看什麼外語書。”

蘇恬沒拒絕他的頭，對上那雙干凈的淺棕的眼睛，只覺得自己的心也寧靜了下來。像一只被順的小貓，懶洋洋的問，“那我要是考不上大學怎麼辦呀？”

“反正等我大學畢業大概率也是要去你家公司工作的。”宋應景說，“到時候等我當上個主管什麼的，就給你安排一個吉祥的差事，每天坐在辦公室里吃吃零食看看電視，偶爾有客戶過來公司參觀了，就領著他去看看你，你像招財貓一樣對他們招招手就行了。”

蘇恬忍不住笑，“怎麼覺你是養了一頭豬呀。”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天實在是不早了，蘇恬怕耽誤他學習，起告辭，被宋應景強的送了一路，直送到巷子門口，搭上了出租車才停下。

“回到家記得跟我說一下。”宋應景看著系上安全帶。

蘇恬連連點頭，出租車尾很快消失在路的盡頭，他這才收回了視線。

轉回家時，路過一個老式的電線箱，半人高兩人寬，宋應景停了一下，沒過去，眼眸再次彎起，語氣始終溫：“同學，很晚了，早點回家。”

電線箱沒什麼靜。

宋應景笑了一下，繼續往家里走。

五分鐘過去后，穿著揚明一中制服的男生從電線箱后走了出來，了蹲的發麻的，低下頭，輕輕“嘖”了一聲。

第二天，蘇恬到班的時候同桌還沒來，想起昨晚放學的不歡而散，有些忐忑的等了會兒，假裝看著書，實際上注意力一直關注著門外。

等的困意上涌，眼睛都快閉上的時候，旁邊忽然有了響，忽然清醒過來，扭過頭看著旁邊的人。

江遲予沒看，倒是打了個招呼，“早。”

懶洋洋的，和往常一樣。

聽不出有什麼緒的起伏。

蘇恬眨了眨眼，回了一句，“早。”

一整個上午，江遲予都像是昨天放學的時候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問他什麼答什麼，沒有一點不高興。

蘇恬漸漸也放下了心，他應該是真的沒在意。

中午放學的時候，蘇恬收拾書包，余看見江遲予已經把書包背在了上，坐在位置上面無表，目視前方，一不，但就是沒走。

經過家長會一事，好像確實不需要再避什麼嫌了。

網上的帖子什麼的，就讓他們說去吧。

反正他們只敢開開，又不敢真來他們面前說。

于是蘇恬猶豫了一下，把書包拉上拉鏈，問他，“中午一塊兒回家？”

江遲予看了一眼，沒什麼表，就在蘇恬覺得他肯定要高貴冷艷的拒絕時，江遲予點了下頭，“行吧，勉為其難的答應你這個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