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月末，這天午後，阿笙走出圖書館，沒想到竟然看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韓愈。

他就站在那裡，離不過咫尺距離，那麼近，卻又好像很遠。

圖書館外面，來往學生好奇的打量著和他，有人認出韓愈，驚訝，意外。

時年２６歲的他，穿著菸灰襯衫，黑西，手上戴著瑞士名錶，明幹練，眼神銳利，但很多時候都藏匿著斂的。

這樣一個午後，時間靜止，彷彿電影裡慣常出現的鏡頭：男人英俊，子清麗，四目相對，理應*唯……只可惜，他和，無法眼神流，*繾綣。

“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飯？”平淡的語氣，神如常冷漠，但韓愈卻改變了太多。

在面前，他不再強勢，開始學會在發出邀請的時候，徵詢的意見，多麼難能可貴。

“好。”正好，也有話要對他說。

黃昏，盛景大廈，３２層高樓，夕束搖曳，彷彿給辦公室鍍了一層輕紗，影斑駁，年輕男子站在窗前，良久佇立，指間煙，浮起淡淡的薄霧。

六點，男子把煙捻滅，拿起桌上的手機和車鑰匙開門離開。

韓愈抵達咖啡廳是六點半，經理跟他打招呼：“韓先生，您預約的客人已經到了。”

到了？心裡竟鬆了一口氣，有著不可抑制的歡喜，來之前還擔心會反悔不來，如今來了，方纔明白，一下午的心煩氣躁，究竟是因何而起。

遠遠看到顧笙，韓愈擡手扯了扯領口，解開的扣子，了以往嚴謹，反倒多了幾分隨和。

沿途有侍者看到他，臉紅微笑，他並未察覺，心思全飛往了那個人上。

鏤空包間，有一敞開的臺，他看到的時候，正趴在臺上，背對著他，單手支著側臉，很安靜。

韓愈步伐很輕，站在門口，看著，沉默無聲。

今天的裝扮，跟第一次在韓家看到很相似。

白ｔ恤，深藍牛仔揹帶，一雙藍帆布鞋。他從不覺得顧笙長得很漂亮，甚至稱不上很驚豔，跟他之前往過的朋友相比，顧笙姿容無疑黯然失了許多，但他卻偏偏對上了心。

對上心，是因爲特別，那麼多人，在他生命裡來來去去，從來都是過往雲煙，覺稍縱即逝，唯有。

不願承認，０４年盛夏，他和雖然毫無集，但一整個夏天，他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

韓家，幫馮媽晾*單的時候，白希的臉上會溢滿孩子般的微笑，目睹的微笑，也變得格外溫起來，輕的灑落在的額頭上，宛如時停駐，唯一閃現在腦海中的詞彙就是：好。

顧清歡爲什麼是姑姑呢？如果不是，現在中的勝利者，會不會變他？

得知和陸子初在一起，幾天以來，他在憤怒和絕中做了太多次有關於的夢。

他們和睦共，淺淺聊天，聊生活，聊夢想，聊日常瑣碎，他的角有淡淡的笑意，只因讓他著迷。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是一個沉靜溫暖的人，看書的時候，牧羊犬繞著打轉，會偶爾放下書，手牧羊犬，低頭也不知道跟它說些什麼，他只知道笑容很。那樣的笑容，不會讓他覺得刺眼，想要一心摧毀，反而希能夠被維持一輩子。

多麼稀奇的想法。

一直以爲還小，這樣的年紀對於他來說，確實是小了一些，求學期間，有節制表達喜歡，給最大的自由攻讀學業，靜待長大，如果到那時，心意不改，依然喜歡，那他將不會有任何遲疑，可世事無常，花朵盛開，有人欣賞，亦有人摘取獨。

晚了嗎？遲了嗎？

就那麼了許久，韓愈終於率先開了口：“什麼時候來的？”

阿笙轉，沒有意外，表淡然，“下午沒什麼事，就提早來了。”說著，進屋，坐在沙發上，幫他倒了一杯茶，放在了韓愈面前。

韓愈在對面坐下，桌上放著一隻水晶瓶，裡面著一束小鄒，黃黃的花瓣，素淨淡雅，像。

沉默許久，韓愈說：“午後突然去學校見你，會不會太唐突了？”

笑了一下：“不會。”

韓愈緩緩道：“應該給你打電話的，想必打了，你也不會接。”

阿笙不應聲，該說什麼呢？不接電話是事實。

“顧笙……”喚了一聲的名字，韓愈繃著嗓音，問：“你討厭我？”

阿笙很緩慢的擡眸，看著他，眸宛如春雨，最後搖了搖頭。

“不討厭，但也不喜歡。”韓愈聲音輕描淡寫，彷彿訴說的只是無關痛的小事。

阿笙輕嘆：“我以爲你是在開玩笑。”

縱使知道他不是開玩笑，也不敢深思多想。

室片刻沉寂。

“說喜歡你，是認真的。”韓愈聲音散在空氣裡，轉瞬即逝。

終究還是說出了口，就這麼把心放在面前，如果足夠狠心，隨便一個眼神或是言語就能刺傷他。

都無所謂了。

他對顧清歡的恨，和對阿笙的喜歡，都是十分熾熱的，那麼矛盾的並存著，但他是韓愈，能夠很好的區分開兩人的差別，不願沉溺在溫裡，不願被控制，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理。

２６年來，嗜煙，不貪杯，緒不好時，喜歡一個人坐在放映室看卓別林喜劇電影，喜歡養狗，喜歡微天氣，喜歡……顧笙。

他說喜歡顧笙的時候，顧笙低著頭，雙手握著水杯，他看不到眼裡的小緒。

“你恨我姑姑，可我無法捨棄我姑姑。”阿笙然一笑：“韓愈，你看，我和你之間看似沒有矛盾，但又怎會沒有任何矛盾呢？”

可韓愈在此刻竟然學會了妥協，他說：“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定居國外，永遠都不再回來，看不到你姑姑，我不會再恨，你也不會爲難……”

阿笙靜靜的聽著，看著他漆黑的眸，心裡有著異樣的難過。他放下驕傲，這樣跟說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那次在江苑，他近乎請求跟他走，不應，如今……怕是也不會應了。

搖頭，輕聲說著“對不起”，眼裡升起霧氣，試圖用微笑來掩飾，但笑容卻失去了以往的淡定和溫暖。

韓愈臉發白，想他韓愈竟然也有今天，如此低聲下氣，如此孤注一擲，得到的卻是回絕，心口熱度似乎在肆意燃燒下，最終化了一堆死灰。

他看著，面一分分沉了下來，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阿笙手機就是在這時候響起的，在桌面上輕輕震著，上面閃爍著“陸子初”三個字。

韓愈眸微冷，盯著阿笙，阿笙睫了一下，微抿脣，移開眸子，擡手去拿手機，卻有一隻手快速的越過桌子，抓住了的手。

“別接。”

聲音繃，韓愈手心都是汗，就那麼握著阿笙的手，很快手心裡也開始有了溼意。

手機在響了一陣之後，終於停了，他仍然握著的手，沒有鬆開。

阿笙回自己的手，沒有，沒有難堪，只有鎮定。

阿笙拿起手機，緩緩握，想了想，對韓愈說：“不管我和陸子初以後能不能在一起，我都希你和他不要因爲我反目仇，因爲不值得。”

韓愈坐在那裡，忽然沉默了，轉著水杯，水波流轉在他的眼眸裡，微亮。

阿笙起離開，走到門口，因爲男子突然起，後傳來一陣嘩啦聲響，似是水壺被他倒在地……

阿笙心一，韓愈已經從後抱住，手臂用力，那麼，他把臉埋在的脖頸裡，近乎咬牙切齒道：“顧笙，那麼多人你不喜歡，爲什麼獨獨喜歡上了一個他。”

阿笙不答，怎能用言語再刺激他呢？

良久，冷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是自語，又像是在講給阿笙聽：“如果是別人，我一定會毀了他，但爲什麼是他？”

阿笙沒看到韓愈的表，不曾知道，男子一貫銳人的眼眸，說這話時忽然染上了淡淡的氤氳。

阿笙只知道，聽了他的話，上的力氣瞬間全都消失了。

讓他如此難過，如此憤鬱難舒，都是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