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佳寧：“……”

許佳寧有一刻的懵，原來替付錢也可以理解為占便宜麼？用給錢的方式占便宜？這是什麼邏輯。

許佳寧很是不解，而季明遠也沒有再解釋的意思。飯菜上桌，兩人悶頭吃飯。

*

吃過飯之后，趁楊老板來收拾餐桌的功夫，季明遠提出去他的民宿看看。楊老板很高興，招手過來一個小妹替自己忙活，親自帶著季明遠和許佳寧去了自家民宿。

果然如評論所說，環境很干凈，淋浴洗漱都方便，就是地方有點小。季明遠也沒有在意，直接把份證給了楊老板，辦理了住。

一切都理妥當了，沒有了再多逗留的理由，許佳寧提出離開。

“不著急。”季明遠等著楊老板拿房卡，說，“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居然是要送？

“不用了，小鎮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就好。季老師您休息吧，開了一天車也累了。”

季明遠沒言語，等拿到房卡了，才說：“我說送你就送你，外面天已晚，你一個人回去出點事怎麼辦？是想讓我在你們鎮上再多背負一點談資嗎？”

這話說的有點兒嚴重了，許佳寧臉一白，沒有再拒絕。季明遠這邊，也察覺到了一不妥，但話既出口，就再難收回。微嘆一口氣，他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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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車之后，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沉悶，許佳寧坐在副駕上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窗外。

季明遠的心也有些復雜。有幾分后悔，又有幾分荒唐的挫敗——他不是很喜歡這種不時在別人下風的覺，尤其是這個人還是他曾經的學生。在許佳寧面前，他總有一種使不上力的覺，這讓他很不適應。

轉念，又為自己這種念頭覺到可笑。說起來也沒有什麼大事，而也不過還小。自己跟計較這些做什麼？端是特意來陪伴自己的心，就已經十分難得了。

想通之后，季明遠心松快了些許。

“有沒有甜品店？”他狀似平靜地問，“給你買份甜品帶回去，就當是我的謝了。”

許佳寧有些意外，很快就明白過來，他這是變相道歉呢。忽然，就有些委屈。

“我不喜歡吃甜品。”看著窗外，低聲說。

季明遠：“……”

心中輕哂，他說：“那就咖啡吧，剛吃過飯，解解膩。”

“解膩的話，還是喝點茶比較好吧。”

季明遠再度沉默。喝茶還能打包帶回去嗎？

心里對孩兒的小心思大概了然了，但也說不出拒絕的話。畢竟，他這是在賠罪。

“那就嘗嘗你們這里的茶——”季明遠似是嘆了一息，說，“去哪家？”

許佳寧：“……”

窗戶映出來的孩兒的側影有了些許弧度，仿佛是在笑。須臾，取出手機，低下頭搜索店鋪。

*

因為天已晚，許佳寧就沒有找太遠的店，就在路邊隨便找了一家。好在，他們這里是產茶區，茶樓在小鎮上多的是，且品質都還不錯。

既然是賠罪，許佳寧也就沒再跟季明遠搶了，點了一壺茶，由他付了錢。看著他取出錢夾來，許佳寧由衷地有些納悶——他就不能嘗試一下移支付麼，那多方便。

“我會用手機支付件，但取出來的這些錢，你也不好再把它塞回取款機里去，一味放在錢夾里，等著它貶值麼？”似是看出了的想法，放回錢夾后，季明遠說。

不愧是經濟學與管理學兼修的季博士。

許佳寧微微一笑：“您對人民幣的走勢這麼不看好麼？”

“用事實說話而已，這也是做學的基礎。”

好吧。

許佳寧沒再說話，低頭喝茶。反倒是季明遠，抬頭覷了一眼——剛剛，那是在笑麼？

兩人對坐喝了會兒茶，心也都平靜了下來。許佳寧放下茶杯，看著季明遠說：“季老師，如果您介意的話，我可以幫您澄清的。我和外婆在這里住了很久，說話還是會有人信的。”

季明遠沒想到還在掛念這件事，聞言笑了笑，很無所謂道：“不用了。你覺得丑聞和澄清，人們會對哪個更興趣？”

許佳寧：“……”這倒是。

“我只是希你可以好一些。”

輕聲地說，季明遠喝茶的作，瞬間停在了那里。好一些？是從哪里看出他不好的？

*

無怪乎季明遠驚訝。

因為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后，幾乎所有認識的人都在安他，這件事與他無關，讓他不必再在意。甚至有人不理解，他為什麼會為了這樣一件事而夜失眠那麼久。

沒有人想過，那是一條生命，一條鮮活、青春、未來充滿希的生命。而曾經上天給了他那麼一個無限靠近的時刻，可以去拯救，但他最終卻選擇與這個機會失之臂。這——何以讓他不到自責？

難道生命不是這世間最寶貴的東西？為什麼那麼多人再提起的時候，都是如此輕松和釋然？這個，恕他無法茍同，也無法做到。

“許佳寧。”他再度的名字，“你很了解我麼？”否則怎麼能輕易說中他心深的想法，這些，連他的家人都做不到。

許佳寧微微有些訝然，為他的稱呼，也為他這個突來的問題。輕輕抿了抿，說：“還算了解。”

孩兒有所保留的回答，讓季明遠微微一笑。他靠進背椅里，眉眼間帶出些懶散。

“因為了解，所以喜歡？”

“不是。”

雖然從他口中說出的“喜歡”兩個字讓許佳寧心跳驀然失序，但在理智的支配下，還是很干脆地給出了答案，這讓季明遠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許佳寧：“我對您，是一見鐘。”

季明遠：“……”

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腦中短暫的空白之后，一種類似無奈的緒涌了上來，讓他有些失笑。

“小許……”

他恢復了以前的稱呼，顯然是想說些什麼，但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他。許佳寧匆匆地從外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看屏幕來顯，也是一愣。

“翁老師……”

季明遠看著屏幕上不斷閃爍的“翁娜”兩個字，也輕皺了下眉頭。

“怎麼這個時候來電話？”他說，“你先接。”

許佳寧嗯了一聲，按下通話鍵，猶豫了下，還是起去了外面。

*

季明遠看著孩兒纖細的背影，兀自陷了深思當中。

實話說，從一開始帶許佳寧的時候，這個孩兒就從未向他展過除尊師以外的任何，所以在被表白的時候，他才會覺得詫然，繼而是憤怒。是的，無論是職業道德也好，還是鐘靈事件給他留下的霾也好，他都無法接這種。同時也對許佳寧到失，在西大這樣的頂尖學府，在管院這樣師資雄厚的學殿堂，好好學習，為自己謀取一片明的未來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做這種可能使自己墮深淵萬劫不復的事？可以說，他不僅擔心自己，更憂心許佳寧。

這是一個好學生，他知道。被各種丑聞覆的滋味，他明白。所以他更加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一個優秀苗子，因為一時誤誤區，而給自己招致毀滅的打擊。所以，他才要在還沒來得及走的更遠的時候，強行掰正的人生軌跡。季明遠自問，能為做的差不多都已經做了，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時至今日，在面對這份被他決絕放棄的時，仍是如此的坦然，且堅定。這讓他不好奇，這份到底是怎麼產生的。

說對他一見鐘，那麼這個“見”究竟是何時發生，怎樣發生，才能使得這份“”如此深厚卻恒久呢？自從老教授生日宴后就一直盤亙在他心頭的疑再度浮出水面，季明遠難得有種茫然之。

*

許佳寧接完電話回來就看見季明遠出神的樣子，放輕腳步走過去，拿手在他面前晃了下：“季老師？”

季明遠回過神，看清是，微一斂雙眸。

“打完電話了？”長久的沉默讓他聲音有些啞，他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后，又問，“是有什麼事？”

“是翻譯的文獻，說有些問題，想讓我幫忙看一看。”

季明遠：“……”

他不知道該慨翁娜的敬業，還是該吐槽的省事了。要知道曾經也是有過海外經驗的教師，還一待兩年，現今連文獻都要讓學生給翻譯了？

“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去吧。”

“好，麻煩您了，季老師。”

季明遠擺了下手，起拿起車鑰匙，示意走在前面。

后半截的車程，一下子比前半截還沉默。但兩人的心，卻平和了許多。

沒過多久，車子抵達了外婆家的小院外。

“未免耽擱你的時間，我就不進去打擾了。替我給你家人帶個好。”

季明遠率先開口道，讓猶豫著是否要請他進去坐一坐的許佳寧松了口氣。倒不是怕外婆見到他，只是畢竟之前找的理由是去見高中同學，現下請他進去，外婆面前又要想辦法遮掩一番，很是麻煩。

“……好。”許佳寧說，“謝謝您，季老師。”

“不客氣。要說謝，今晚該是我謝你才對。”

季明遠只手把著方向盤，看過來一眼。許佳寧心驀然一跳，微微一笑道：“那我先下車了，您回去路上小心。”頓了下，“明天回燕城也是。”

“好。我知道了。”

許佳寧輕輕下了車，替他關上了車門，輕手輕腳推開了院門。季明遠順勢收回視線，卻并沒有很快離開。

此時此刻，季明遠忽然有些謝翁娜的那通電話，及時地打斷了他的話。否則，以當時的談話形，他怕是已經忍不住將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

不可否認，他對許佳寧有了好奇之心，且這份好奇，隨著每一次或偶然或刻意的見面在逐漸加深。但季明遠知道，他不能直接拿出來質問許佳寧，甚至連試探都不行。因為，這是一個太聰明太有分寸的學生，若是一旦讓得知他在好奇這份，或許又會做出什麼他無法拒絕卻又不能接的事來。這樣，先前所有為拒絕而做的努力就白費了。

在這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季明遠愿意承認，他在許佳寧那里勝算不多。否則何以表白的是，而最后落荒而逃的又是他呢？

輕哂著搖頭一笑，季明遠輕嘆口氣，踩下油門，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