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遠不是個喝酒的人,但架不住邊有個鬧騰的小珂,于是對燕城大大小小的酒吧也算知。
“月”不算是其中最有名的,但卻是他最常來的。無他,因為這里的老板很對他的脾氣。
第一次來“月”,是他剛從國回來那陣,一日下班的時候接到一通電話,說是讓他過來接喝得爛醉的小珂。剛加完班的季明遠當時心頭有些惱火,但還是很快趕來了,想把小珂弄走。奈何,某人喝的太醉,趴在桌子上睡得沉的仿佛一頭豬,怎麼也弄不走。季明遠無奈,只得在一旁等著他醒來。
彼時,時間已經不早,而季明遠還沒吃晚飯。胃空的實在有幾分難,他來服務員,看這里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酒吧里,能墊補的當然都是一些小零食,偏偏季明遠忙了一天,就想吃點實在的,于是倆人都有些犯難。正在這個當頭,老板回來了,了解了況之后,親手給他下了碗面。
當時這碗面端出來的時候,季明遠都有些意外。原以為等著自己的不過是碗泡面,沒想到竟是一碗實打實的打鹵面,那澤人的鹵在酒吧特意調暗的燈的映襯下,竟也異常饞人。
季明遠當即給了老板一個好評,毫無包袱地坐在那里開吃了。幾個侍應生從旁經過,看著這個穿著樣貌都十分有質的男人坐在那里吃著打鹵面,都覺得這種畫面有種詭異的和諧。拍下來放上微博,還引來一小波熱度呢。當然,沒過多久,微博就被老板要求刪除了,還對私自上傳的那個員工做出了小小的懲。季明遠事后得知,雖不在意,也很激老板。
就這樣結下了緣,偶爾想喝酒的時候,就會過來。
*
許佳寧沒想到季明遠還有段這樣的前塵往事,覺得有些好笑。
“季老師你怎麼想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也吃的下去那碗面麼?”此時倆人已經點完了單,閑著也是無聊,就隨便聊聊。
“有什麼吃不下的?”季明遠不以為意道,“人已經的前心后背了,不面的,還有那麼重要?”
許佳寧略表認同,但想了想那個畫面,還是有些好笑。
很長時間以來,在許佳寧眼里,季明遠都是立于神壇上的人。近來隨著往不斷加深,他在心目中的形象也越來越立和真實。可真要論起來,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濾鏡效應,讓不由自主地架高他,仿佛就此才可以繼續崇拜他。殊不知,是真實的他,就已經很吸引人了。讓不由自主地著迷。
許佳寧略略走神,等收回思緒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忘記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這家店里的老板是男的還是的?”許佳寧問。
季明遠看著陡然變嚴肅的神,忍不住有些想笑。好險還是忍住了,正要答的時候,一道頎長的影向他們這邊走來。季明遠眼睛微亮,一抬下道:“老板來了。”
*
許佳寧看到周月的第一個覺,就是像是從電影里走出來的,而且必須還是那種極有時代的文藝片。看著這樣一位材高挑,長發微散,略施紅,姿態旖旎的人,許佳寧腦子里突然冒出來一個奇怪的念頭:就是給季明遠做的打鹵面?
周月也看到了許佳寧,向微微點頭后,看向季明遠。
“來了。”
簡簡單單地兩個字,出兩人的稔來。
“來了。”季明遠也答。
“好長時間沒在這兒見你了,怎麼,最近這麼忙的嗎?”
“手頭有項目,出了趟長差,這段時間不在燕城。”季明遠答著,將目落在對面的許佳寧上,笑道,“這是我朋友,想喝酒,就帶過來嘗嘗。”
周月這才將目再一次放到許佳寧上,微微一笑道:“你好。”
許佳寧此刻還有些晃神,聽到的問候,匆匆一扯角,有些局促地答:“你好。”
覺得這樣坐著打招呼不禮貌,許佳寧下意識想站起來,只是剛流出這個意思,就被周月輕輕一按肩。
“今晚客人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周月笑著說,又問季明遠,“要喝的都點好了嗎?”
“都點好了,你忙你的。”
“好,那你們坐。”
周月一笑,再跟許佳寧一頷首,款款地走開了。一縷清淡的香風拂過,讓許佳寧又有些失神。在走后,定定地看著季明遠。
“就是這里的老板?”許佳寧有些不太相信地問。
“怎麼?”季明遠抬眸,接過侍應生遞過來的甜酒杯,緩緩地推到了許佳寧面前。
許佳寧此刻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酒上面了,滿腦子都是方才一睹的周月的風姿。
“就是覺得不太像。”輕“唔”一聲,許佳寧答道。
“這還要什麼像不像的麼?”一聽這話,季明遠和還沒走的侍應生都笑了,“難不酒吧老板還要有個固定形象?”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佳寧急急反駁,仿佛是有話要說,但礙于侍應生在場,沒好意思開口。等人走了,才立刻問季明遠,“這個酒吧老板有男朋友麼?”
孩兒這話的意思不要太明顯,季明遠一聽就忍不住一挑眉頭。
“怎麼?”忍著笑,他問。
“沒什麼,就問問……”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問話太骨,許佳寧強裝平靜道。
季明遠這下笑了。用手掩飾著輕咳了聲,他說:“沒有男朋友,但不是單了。”
許佳寧琢磨了下這句話的意思:“結婚了?”
“不是。”季明遠說,“不喜歡男人。”
許佳寧:“……”
許佳寧瞪大了眼,用眼神詢問他是不是在跟開玩笑。
季明遠神很平靜。
“是真的。要不是這樣,你以為小珂為什麼會老跑來這里喝酒?”
許佳寧又是一陣無言。對于小珂的-取向不過也是于猜測未肯定的狀態,他倒好,上來就一下給坐實了。更讓無語的是,如果這個地方小珂常來的話,那這間酒吧不就是傳說中的gay吧?
許佳寧向季明遠表達了這樣的疑,不想他的第一反應竟是:“你怎麼知道這個的?”看表,居然有些嚴肅。
許佳寧心想自己再無知也不會無知到這個地步吧,但上還是老實回答:“之前在林城,被你撞見帶那兩個國學生去酒吧的那回……是他們給我科普的。”
季明遠臉緩和了一些,說:“也不算是純gay吧,就是一個普通酒吧,只不過來這里的-數群多一些。比起簇馬橋那一片,這里的氛圍更平和一些,適合聊聊天說說話。”
所謂平和,不過是說這里的氛圍沒有簇馬橋那邊那麼曖昧罷了。許佳寧也曾在燕城上過四年大學,聽同宿舍的提起過簇馬橋,說那里是燕城-數群的聚集地。同校學新聞的,還有人做了這一群的調查報告,并在院里拿了獎項。許佳寧也是從時候起知道這一群的,但卻一直不知簇馬橋那邊還有gay吧。
釋了疑之后,許佳寧總算是放心了。端起甜酒杯嘗了一口季明遠特地為點的酒,咽下之后,忽然又想起另一個問題。
“季老師,你剛剛聽我提到gay吧的時候,反應怎麼那麼大?”孩兒支著下,看向對面的男人道,眨了下眼睛。
季明遠被問的有些尷尬了。他自認沒有大男子主義,但聽到自己的朋友提起酒吧時,還是有些警惕。這就跟他自己來這兒玩怎麼都沒事,但如果許佳寧要一個人去酒吧,他的態度就會有所保留。這——算不算是人們常說的“雙標”?
在心自嘲一笑,面上季明遠十分拿得住地反問道:“我有反應很大麼?你肯定看錯了。”
許佳寧:“……”
行吧。他是男人,他要面子。
*
隨著一開始的生疏過后,許佳寧慢慢融了“月”獨有的氛圍,越發覺得愜意了。而在這份愜意中,放開了自己,跟季明遠聊了很多話題。
比如喝酒。季明遠一直就很納悶,到底是打哪兒來的這種對酒的好奇。每次一起吃飯,一有酒上桌,就一副忍不住想嘗嘗的樣子。
許佳寧聽到他這個形容,忍不住笑了。
“其實,是因為我外婆……”說。
在還小的時候,林從芳是很喝酒的。常常就是家里特產的那種酒,飯前來一杯,似乎格外開胃。當時的看在眼里,出于小孩子特有的好奇,其實很想嘗嘗的。奈何年紀太小,外婆不準。于是這種好奇就日積月累,到了今時今日,已經形一種習慣了。看到酒就想嘗嘗味道,但要真的說喜歡,未必。
“后來我也問過外婆,其實也不喜歡喝酒,只是日子過得苦,喝一杯麻痹一下神經,才能繼續走下去。”許佳寧說著,又就著吸管喝了一口,微微蹙了下眉。
季明遠也點了一瓶酒,飲過幾杯后,此時薄有醉意。
“小時候,跟你外婆過的很難?”季明遠舉起酒瓶倒酒,在玻璃相撞時發出的清脆響聲中,他輕聲問道。
“就……還好。”許佳寧笑,“小孩子哪里曉得苦,難過的都是大人。”
這話聽的季明遠一怔,回過味兒來,他舉起酒杯,輕輕了下許佳寧的甜酒杯。
“為往事杯。”
他輕聲說。
*
飲過了一杯酒后,許佳寧也覺到醉意了。而此時此刻,“月”里面的氛圍也漸漸地變了。比之前些微曖昧了一些,角落里有不男男相擁了起來,耳鬢廝磨間低聲說著語。
許佳寧看到幾對后,微微睜圓了眼。
“季老師,你不是說,來這里的人,都是來聊天說話的麼,怎麼……”
季明遠正在出神想著什麼,聞言朝場掃了一圈,微微一笑道:“酒到濃,人之常。”
說著,一傾,握住了許佳寧的手,“就比如這樣。”
許佳寧:“……”
不是第一次跟他握手了,但在這樣曖昧的氛圍下,許佳寧覺自己承不住。
“季老師……”
“都這樣了,你還我老師?”
許佳寧:“……”眨了下眼睛,“那我你什麼……季教授?”
季明遠失笑幾秒,又耐下心來,溫道:“你可以試著一下我的名字。”
“季明遠?”
季明遠:“……”這麼順口的嗎?
“你逗我呢麼,小許同學?”了把的手,季明遠眼眸深沉道。
許佳寧笑了。
“沒有,只這一次。”用手指比了個“1”,“再喊我就喊不出來了。”
“不行。”季明遠說,“再喊我一次。”
許佳寧紅著臉,搖頭:“不喊。”
“喊。”
“不喊。”
兩人對上了,僵持片刻,季明遠看著,笑了。
“我看,你是想讓我使出特殊手段了。”
許佳寧有短暫的不解:“什麼特殊手段?”
季明遠不答,只是緩慢地靠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漸漸變短了,四目相對,許佳寧忽然明白過來了。手心轟地熱了。
季明遠也到了,心跳猛地了一拍。原本的玩笑意味在此刻漸漸變了味兒,他竟有點兒想真格了。
“行嗎,小許同學?”
“能不要麼?”許佳寧小聲說,“我沒做好心理準備……”
季明遠不答,但亦沒有撤退。兩人就這樣看著對方,季明遠忽然有些難耐了,眼神跟著一變。
許佳寧也覺自己這回是“在劫難逃”了,一時屏住了呼吸。
倆人之間的距離在不斷短,就在快要上的時候,一道聲音忽然從后響起。
“老季,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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