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四刻，程玉悠悠轉醒。

    拽了下繩子，丹櫻聽到鈴鐺聲，快步走了過來，掀開水紗簾。

    睡眼惺忪的人掩打了個哈欠，慵懶地坐起，這一覺睡得渾舒爽。

    程玉偏過臉來，見是丹櫻，問道：“今日不是青荷服侍嗎？”

    “犯了錯，在外頭跪著。”

    程玉疑地問：“怎麽回事？”

    丹櫻細細地講了一遍，末了說道：“青荷和珠兒都在外頭，夫人去看看？”

    程玉思忖片刻，應了一聲，整理好裳，丹櫻推開雕花木門。

    院子裏已經聚了些丫鬟，見夫人出來，紛紛散開。

    程玉無暇管們，垂眼看向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的人，頭發得打綹，人也暈暈乎乎的。

    於心不忍，又不是什麽大事，在日頭下跪著做什麽，便想讓丹櫻扶們起來。

    青荷有些清醒了，瞧見程玉，連忙膝行幾步撲了過去，磕頭道：“夫人，奴婢錯了！”

    還沒等程玉說話，青荷低聲又快速地說道：“夫人隻管狠狠地罰奴婢，讓們都不敢再生事。”

    程玉怔了下，抬頭看了眼院子裏的丫鬟，各個手上都有事做，眼睛卻瞅著跪在地上的人。

    心下了然，原來都想看看的態度，若是個好拿的，想必日後人人都踩到頭上了。

    殺儆猴的道理，當然懂。

    程玉想著顧行舟平日裏的模樣，換上一副嚴肅的神，倒也能唬住不人。

    丹櫻搬了把圈椅放在涼，程玉坐下，淡聲道：“青荷，珠兒，你們將事原原本本地說一遍，不得瞞。”

    青荷率先開口，事無巨細地講了一遍。

    到珠兒，講得極慢，講到摔碎的彩蓮花紋茶盞，在心底掙紮一番，終於下定決心。

    青荷才來幾日，想來在夫人心裏也沒什麽位置，將這件事栽贓給青荷正合適，便能免去懲罰了。

    於是哭著說道：“奴婢親眼看到，茶盞是青荷姐姐打碎的！不關奴婢的事！”

    青荷怎麽也沒想到竟會倒打一耙，揚聲道：“我都說了我會和你一起承擔，你怎麽還口噴人！”

    珠兒撇撇：“本來就是你打碎的，你當然願意隻承擔一半！”

    說著看向程玉，磕頭道：“夫人一定要給奴婢做主，旁的事奴婢都認，唯獨打碎茶盞一事不是奴婢做的！”

    程玉問：“你有什麽證據？”

    珠兒愣了愣，隻能咬死了不是自己打碎的，至於證據，拿不出來。

    程玉沉片刻，終於開口：“其一，不管是不是你打碎的，為伺候茶水的丫鬟，看護茶盞本就是你的職責。”

    “其二，主子吩咐的事推不做，沒有一點為丫鬟的自覺。”

    “其三，青荷與你共患難，你卻反咬一口，這樣的人，我不敢用。”

    程玉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打十板子之後發賣了吧。”

    院子裏便靜了一瞬，丫鬟們晦地遞了個眼神，都有些難以置信。

    看起來綿綿的夫人，竟然這麽不留麵？

    珠兒也怕了，聲淚俱下道：“夫人，奴婢錯了，奴婢知錯了！”

    程玉有些不忍，但還是起心腸道：“來人，將帶下去！”

    侍衛很快便過來了，拖著珠兒的胳膊退了下去。

    程玉看向青荷。

    青荷跪地說道：“請夫人責罰！”

    程玉半晌才開口：“我不僅不罰你，還要賞你。”

    青荷愣了，這和商量的不一樣啊！

    眼瞅著院子裏的下人都在竊竊私語，怕程玉立不了威信，主說道：“奴婢打了珠兒一掌，奴婢有錯。”

    程玉問：“這一掌是為我打的，這麽說，我也有錯？”

    青荷懵了：“夫人自然沒錯。”

    “你還想與珠兒一同分擔罪責，便能看出為人正直磊落，更該獎賞。”

    程玉取下荷包遞給，繼續說道：“是否盡心，我都看在眼裏，若是你日後犯了錯，我同樣不留麵。”

    這話便是說給所有人聽的，要讓們知道，王爺不在，便是主子，誰再敢心思不盡心，也有權利發賣。

    西廂房的事很快便傳到膳房，德子添油加醋地跟師父說了一番，有些害怕道：“師父，晚膳要不要再改改？”

    劉師傅不以為懼道：“我又不是什麽小丫鬟，難不因為一頓飯就趕我走？憑一個失寵的外室能掀起什麽風浪！”

    晚膳照例是端過去幾樣素菜，甚至還遲了小半個時辰。

    程玉沒氣，隻是有些意外，還以為膳房那邊聽到靜能裝上幾日，沒想到愈發不知收斂了。

    青荷氣衝衝地開口：“夫人，這幫人越來越過分了！”

    程玉心平氣和地笑笑：“又不是什麽難以下咽的東西，晌午的味道我覺著還不錯。”

    說著坐了下來，見屋裏沒有別的小丫鬟，低聲道：“先派人去外麵找師傅吧，要悄悄的，別讓人察覺了。”

    隻要王爺不過來，師傅便隻會敷衍了事，就算敲打一番又如何，想讓飯菜變得難吃有千萬種法子，萬一裏頭下了東西，更是得不償失。

    而且，想必短時間難以找到合心意的師傅，隻能暫時忍耐了。

    剛吃了一口清炒時蔬，小丫鬟火急火燎地從外麵進來。

    青荷皺眉道：“又出什麽事了？”

    難道府裏還有不長眼的人挑事？

    小丫鬟搖搖頭，激道：“王爺來了！”

    青荷瞪大眼睛，程玉也驚得站起來，以為王爺還得好幾日才會過來，沒想到今日便來了！

    迎出門去，回廊下昏昏黃黃的影刻畫出男人拔的形與冷厲的模樣，疾步朝走來。

    程玉福行禮，喚了聲“王爺”，再抬眸，一雙桃花眼含著瀲灩水，分外惹人憐惜。

    像是了莫大的委屈。

    顧行舟結滾了下，沉聲問：“怎麽了？”

    程玉笑著搖搖頭，輕聲道：“王爺還未用膳吧，奴家伺候您用膳。”

    顧行舟正要說“吃過了”，卻溫小意地將他迎進去。

    大抵是幾日沒來，想他了，顧行舟便沒說什麽，隨意瞥一眼桌上的菜肴，聲音便冷了幾分。

    “你就吃這些？”

    程玉訥訥道：“奴家近日似乎了些，便吩咐廚房做了些清淡的……”

    晦地看了眼青荷，青荷很是上道地跪下，揚聲道：“王爺，您要給夫人做主啊！是膳房的人不盡心侍奉，整日給夫人做些清湯寡水的東西！”

    顧行舟瞥了眼程玉，一擺，坐了下來。

    “將膳房的人提過來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