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升高,丹櫻片刻也沒耽擱,一路走到銅錢巷。
姑母一家住在銅錢巷,賣糖葫蘆為生,現在姑父應當在走街串巷,這個時候隻有姑母、表哥和弟妹在家。
小心地推開門,忽的察覺家裏太安靜了。
姑母整日念叨個不停,又是個大嗓門,每次回來都會聽到姑母的聲音,但是現在,院子裏落針可聞。
心裏一突,莫名覺得不安,穿過院子,快步推開屋門。
破舊的堂屋裏,穿布裳的姑母、表哥和弟妹局促地站著,主座上坐著一個飾華貴的人。
人眉眼致,神溫婉地朝丹櫻了過來。
“你可是讓我好等。”
丹櫻立刻跪了下去,恭聲開口:“側妃娘娘安好。”
表麵平靜,心裏卻掀起驚濤駭浪。
從曲江別院到銅錢巷,走了小半個時辰,何側妃離銅錢巷更遠,卻比來得更快。
不必去想,也知道曲江別院裏肯定有林側妃的眼線在盯著。
丹櫻冷汗直流,後背了一片。
“姐姐……”
弟弟忽然出聲,妹妹也癟著,一副快要嚇哭的模樣,丹櫻朝他們搖搖頭,示意不要說話。
何嘉溫聲道:“既然丹櫻回來了,我也不留你們說話了,都出去吧。”
姑母和表哥大氣也不敢,趕走了,弟妹看姐姐一眼,牽著手出了門。
礙事的人都出去了,何嘉這才溫婉道:“那位外室夫人對你不錯,竟準了你一日假。”
語氣仿佛是閑聊似的,丹櫻卻不敢掉以輕心,畢恭畢敬地回道:“奴婢知曉自己的份,唯側妃娘娘馬首是瞻。”
何嘉輕笑兩聲,眼裏卻沒什麽溫度。
“可是我怎麽聽說,當時你得快要哭了?”
一滴汗從額角落到眼睫上,丹櫻閉了閉眼睛,答得更加謹慎。
“奴婢隻是在做戲,博取的信任。”
“原來是這樣,”何嘉笑道,“倒是我錯怪你了,起來吧。”
丹櫻趕從地上爬起來,眉眼恭順地站在原地。
屋裏靜默了一會兒,何嘉問:“王爺很寵嗎?”
的語氣有些落寞,聽著便讓人覺得難過。
丹櫻囁嚅道:“王爺從不在曲江別院過夜,奴婢想著,應當隻是拿當個件。”
“件……”何嘉笑了笑,“這個說法聽起來倒是新鮮,王爺竟為一個件砍了英國公兒子的手、調來葉嬤嬤、辭了管事、換了膳房師傅。”
單拎出一件,似乎沒什麽要的,可才來幾日?
丹櫻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何嘉從容道:“罷了,我出來這麽久,也是時候回去了。”
丹櫻有些愕然地抬起頭,還以為何側妃過來是要讓做事的,沒想到問了幾句話便要走了。
更加不安,小心翼翼地問:“側妃娘娘需要奴婢做什麽?”
何嘉溫聲道:“你好好侍奉那位夫人就行了,旁的事,自然有人上趕著做。”
丹櫻輕聲應是。
何嘉站起,輕移蓮步,路過時又停下。
“你的弟弟妹妹倒是很招人疼,一個賽一個玉雪可。”
丹櫻的心了,福道:“奴婢替弟妹謝側妃誇讚。”
直到那道雍容華貴的影緩緩走出遠門,丹櫻終於徹底鬆了口氣,後退兩步跌在圈椅上。
幸好何側妃隻是過來敲打一番。
姑母也敢進屋了,嚷嚷道:“這人什麽來路?好大的氣派,不會是什麽王妃吧?”
丹櫻疲憊至極,一句話都不想多說,領著弟弟妹妹回屋。
姑母在後喊道:“下個月的銀子趕給我,不然虎兒和兒沒飯吃了!”
虎兒和兒便是丹櫻的弟弟妹妹。
丹櫻心俱疲,不過多糾纏,應了一聲:“知道了姑母。”
陪著弟妹待了兩個時辰,丹櫻便回曲江別院了。
程玉歇晌剛醒,見到還有些發懵:“你怎麽回來了?”
丹櫻一邊扶起來一邊說道:“奴婢的妹妹沒什麽大事,抓副藥服下便好了,奴婢便回來了。”
“那便好,”程玉道,“日後若是再有事,你提前知會我一聲,我也不會扣你的銀子。”
丹櫻鼻尖一酸,借著去倒茶的工夫了眼角,一臉平靜地將茶盞端了過來。
程玉自然沒注意到的小作,接過茶盞,潤了潤便擱下了。
“再去沏一壺吧,一會兒葉嬤嬤便要過來了。”
丹櫻應是,轉出門吩咐小丫鬟。
不多時,葉嬤嬤過來了,剛進屋便瞅見了一架屏風,清晨分明是沒有的。
疑地問:“夫人為何將貴妃榻擋上?”
程玉的笑容僵了僵,都快將貴妃榻給忘了!
牽強地解釋:“我就是覺得這屏風好看的。”
“是不錯,”葉嬤嬤讚許點頭,“那今日便在這學吧,也省得有人打擾。”
說著便吩咐人將賬本等一幹東西放在貴妃榻旁的小幾上。
程玉連拒絕都來不及,如坐針氈地坐下了。
說服自己,王爺應當隻是一時興起說了句玩笑話,定然不會這樣做的。
這才慢慢沉下心來。
過了大半個時辰,葉嬤嬤捶了捶酸痛的腰。
程玉忙喚來丹櫻給葉嬤嬤按。
葉嬤嬤歎氣道:“人老了真是不中用,連一個時辰都坐不住了。”
程玉道:“等王爺下次過來,嬤嬤便要個專門肩捶的丫鬟服侍您。”
葉嬤嬤含笑拒絕:“我哪有福的命,不給王爺添便好了。”
兩人正閑聊著,青荷神神地從外麵進來了。
“夫人,方才沉侍衛過來了一趟,將這個東西給了奴婢。”
程玉好奇地看了過去,便見變戲法似的拿出了琴盒,打開,正是程玉的琵琶。
“這麽快便送來了!”
程玉眼睛亮了亮,從手裏接了過來,細細打量。
青荷道:“沉侍衛還說,王爺讓您不要忘記答應他的事。”
程玉的臉瞬間紅得滴,這裏滿屋子的人,哪有這樣欺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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