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舟在外麵待了許久。

    直到聽到妹妹抑的哭聲，這才進去。

    進室，藥味熏天，還有淡淡的腥味彌漫。

    百裏景明趴在床榻上，頭歪向外側，臉頰如火，呼吸輕淺。

    顧行舟看著他，憶起他們尋找如何不讓顧頌寧和親的辦法。

    這個法子是百裏景明主提及的。

    他說：“我做夢都想讓公主原諒我，既然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我還有什麽猶豫的？”

    他說：“我也有私心，我不想讓嫁到契丹，那樣的話，我就永遠都見不到了。”

    他說：“我死了也沒事啊，我可以變鬼悄悄去看，說不定還會想我呢。”

    他說：“我最對不起的是我爹娘，他們隻有我這一個孩子，以後可怎麽辦啊……王爺，如果我死了，你可得幫他們養老送終啊。”

    他就這樣毅然決然地挨了五十大板。

    曾經生龍活虎的人，此刻悄無聲息地躺在床榻上，怎麽看怎麽憾。

    顧行舟將手放在妹妹哭得一一的肩膀上。

    他不知該怎麽安，但是這樣，或許可以給一些力量。

    過了許久，顧頌寧眼淚，鼻音濃重地開口。

    “哥哥，百裏伯父和伯母居然都沒怪我，他們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就派人去找郎中了。”

    “我寧願他們打我一頓、罵我一頓，這樣我心裏還好些。”

    顧行舟頓了下，想將百裏景明喜歡的事告訴，又覺得此事不該由他來說。

    或許，百裏景明會醒過來的。

    他將一個小匣子放在的手心裏。

    顧頌寧緩緩打開，是一支荷花樣式的桃木簪，做工有些糙。

    怔怔地問：“哥哥方才去買的嗎？”

    “不是，這是百裏景明送給你的及笄禮。”

    顧行舟歎了口氣：“我總是忘記給你，今日終於記得了，他卻……”

    顧頌寧抿了抿，將荷花簪簪上。

    “哥哥快回府吧，你待在這裏太久，父皇……皇上會不高興的。”

    顧行舟低眉看著，沉聲道：“哥哥會重新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顧頌寧心跳有些快，明白兄長想做什麽。

    但是不會害怕，經曆了今晚的事，還有什麽好怕的？

    遲疑著問：“會不會很危險？”

    “富貴險中求。”

    顧頌寧沒再說什麽，轉而提起程玉。

    “宮宴上，我悄悄看了好幾眼，嫂嫂長得真好看。”

    這個稱呼讓顧行舟失笑：“還沒嫁給我呢，你喊得這麽著急。”

    “遲早的事，我相信哥哥會抱得人歸。”

    “承你吉言。”

    “哥哥快回去吧，”顧頌寧再次說道，“接下來幾日都是秋狩圍獵，你記得吃好睡好，在嫂嫂麵前大展手。”

    “好。”

    “還有，記得勸勸母妃，”顧頌寧擔憂道，“我真怕會暈死過去。”

    “母妃已經醒了，得知你平安無事，倒也沒什麽擔心的了。”

    又閑聊片刻，顧行舟看了眼依然昏睡的百裏景明，這才離開。

    翌日一早，顧行舟先去了趟百裏府。

    百裏景明退燒了，但是況依然不樂觀。

    顧頌寧蹙眉道：“太醫說，若是他能撐過三日，或許可以康複。”

    顧行舟點點頭，問：“你真的想好照顧他一輩子了？”

    “是，”顧頌寧堅定道，“他的傷因我而起，我不會對他不管不問。”

    顧行舟頓了頓，問：“你想嫁給他嗎？”

    顧頌寧張了張口，片刻後才說道：“這要看他的意思。”

    不喜歡百裏景明，但是如果他願意娶，也會欣然接。

    顧行舟便沒再說什麽，很快就離開了。

    此次圍獵的地點設在南溪圍場，正是京郊，離得有些遠。

    程玉早早便跟著家人們一起過來了。

    四張一番，終於瞧見了顧行舟的影。

    他正在和七皇子說話，似乎到了的視線，目遙遙地朝了過來。

    程玉抿一笑。

    臨近巳時，皇帝儀仗姍姍來遲。

    說了許多場麵話後，日頭漸漸升高，此次秋狩終於正式開始。

    男人們或騎馬或步行，一溜煙往圍場深走去。

    眷自然也可以進，出將門的清王妃早已一騎絕塵，將男人們甩在後。

    程玉羨慕地看著清王妃策馬揚鞭的模樣。

    如果也會騎馬就好了，可惜害怕，一直沒學會。

    不過雖然不能去樹林深，但是可以去附近逛逛，那片不算高的樹林裏有不野兔野，可以湊個熱鬧。

    老夫人鼓勵道：“囡囡和阿芷去玩吧，別拘著自己。”

    程玉正想點頭，又聽祖母說道：“梁公子也在那呢，正好你去見一麵。”

    程玉隻能著頭皮應好。

    不多時，兩人走到了樹林裏，梁衡果然在此等著。

    他一書生氣，但是量高，瞧著也有些，所以看起來頗為爽朗。

    “程夫人、程小姐安好，”梁衡笑道，“我姓梁名衡，今日便由我帶你們四看看吧。”

    這個開場白不算太尷尬，而且還有江芷作陪，程玉自然答應。

    梁衡甚是健談，對路邊的花草頗有研究，走一路說一路，倒也不算乏味。

    江芷好奇地問：“你是不是學過醫？”

    “正是，懸壺濟世是我畢生所向。”

    梁衡歎道：“隻是可惜我爹娘不答應，讓我一心科舉。”

    程玉終於參與其中：“可是，為何你還是悉這麽多花草的藥？”

    梁衡笑道：“自然是學的。”

    他講起一次被爹娘發現醫的經過，言語詼諧，程玉也忍不住笑意盈盈起來。

    不遠，顧行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著他都沒笑得這麽燦爛過！

    他正要衝上去，沉霄連忙拉住他。

    “王爺別衝，夫人邊還有位子呢，又不是孤男寡。”

    “那也不行，”顧行舟甩開他，“就這樣默默盯著他們，本王什麽時候能和說上話？”

    他徑直走了過去，裝作偶遇的模樣，咬牙切齒地開口：“喲，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