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中已掌了燈，正房里一個四旬左右，清瘦灰袍的老道坐在桌前，墻角矗著一竿走街串巷算命測字的大旗，上邊簡陋地繪著一幅八卦魚。

一個俏盈盈的端過個茶盤兒，老道不接杯子，卻一拉的皓腕，將攬進了自已懷中，一雙大手在懷中著，笑道：“翠兒，兩個月不見”。

翠兒一纖腰從他懷里閃了出來，食指在他額頭一點，笑啐道：“去你的，老不正經，事都辦妥了？”

老道意猶未盡的瞄了眼正重新系的襖扣兒，那一抹膩轉眼便被遮掩了起來。他點了點頭道：“嗯，看來這事兒要再等等了，馬上臨近年關，宮中事務甚多，那昏君雖被兩位姑娘再三攛掇，也不出空來微服出游，只好等明春二月他搬去豹房再說了。

有兩位姑娘應，利用楊虎夫妻殺了他，到那時朝廷群龍無首，必然在諸王中挑選新帝，寧王苦心經營多年，用金山銀河攏絡了京中大批員，便是壽寧侯兄弟也收了寧王大筆的賄賂，到時由他們蠱太后說項，再有群臣擁戴，寧王世子必可榮登九五至尊”。

翠兒黛眉微蹙道：“真不明白教主他老人家是怎麼想的，如此煞費苦心，殺了一個朱家的人，捧上去的還是朱家的，教主是彌勒轉世、神通廣大，咱們就不能重建香軍，以武力占了這朱家的江山？”

老道曬笑道：“天下是那麼好打的麼？也只有楊虎那蠢貨才相信了我的戲法兒，以為他是天上紫微星轉世，登高一呼就能當上皇帝。

呵呵，教主深謀遠慮，豈是你能看的明白的，大公子化名李自然，在寧王府做了上卿，如果扶保寧王做了龍廷，大公子必可封侯拜將、手握重兵。

三公子在河西一帶也正招兵買馬，那些在中原無容避罪邊塞的強盜、土匪、亡命，各地的逃兵、逃犯，有罪謫戍的苦役囚徒以及各游牧部族的馬賊，一旦組織起來，就是一支虎狼之軍。

你想想，那時朝廷的兵權和香軍都在本教手中，咱們再公布寧王弒殺正德的事使他失去忠于大明的員和各地藩王的支持，大明群龍無首之下，要奪取天下還不易如反掌？呵呵呵.......”。

老道說的得意，他拿起杯子來呷了口茶，瞇瞇地打量著翠兒纖巧輕盈的段兒道：“到時我老劉怎麼也是個封疆大吏，就納了你這小狐子做我的夫人吧”。

翠兒笑盈盈地白了他一眼道：“得你，等你真的當了大兒再說吧”。

老道向外邊看看，說道：“天已黑，怎麼他們還沒回來，哼，買米賑災？民心頂個屁用，本教專向豪紳仕族、員名流布道收徒，這才是謀取天下的王道”。

翠兒哼了一聲，微帶醋意地道：“急什麼你？劉護法是想看人家紅娘子了吧？實話告訴你，他們倆呀，現在不是在城外賑災，是去拜訪廠總督楊凌去了，看來楊虎不是長力氣的武夫，嘻嘻，也知道結權貴了”。

劉老道吃了一驚，猛地立起臉有驚容地道：“糊涂！荒唐！他們這不是羊虎口麼？據本教探傳回的消息，西城一帶明里暗里都有廠的樁子，這個新立的廠同只會敲詐勒索的兩廠一衛顯然大不相同，廠自有高人輔佐，若是了馬腳，豈不壞了大事？”

劉老道說著，前邊院門兒嗵嗵一陣響，廂房的人聞聲去開了門，楊虎夫妻牽著馬兒走了進來，老道忙放下茶杯迎了上去，翠兒也臉容一束，那滿臉銷魂蝕骨的笑全然不見，仍然如同一個稚純可的俏婢，乖巧地迎上去脆生生地道：“小姐、姑爺，你們回來了”。

紅娘子板著俏臉嗯了一聲，看到老道才面稍霽，拱手道：“劉先生到了！”

崔鶯兒一直覺得自已夫妻是替天行道，就算丈夫想造反，也是為了黎民百姓，想不到楊虎為了自已做皇帝竟想毀掉能救下數十萬百姓的東西，那和自已親手殺了他們有什麼區別？

楊虎雖向道歉認錯，發誓不再打楊凌和莊稼的主意，可是兩人一路行來，言語之間楊虎暗暗表現出來的野心和貪，為了當皇帝不擇手段的態度，卻令崔鶯兒齒冷，心中極是不悅。

楊虎看見自已的軍師，連忙大步上前，拉住他的手，喜道：“楊虎接了先生傳訊就日夜兼程趕來京師，生怕誤了時辰，可到了這兒卻不見先生，您云游四方、行蹤不定，我這兒正著急呢”。

劉老道就是當年為楊虎算命，稱他是真命天子轉世的那位劉神仙，他用些扶乩、黃紙現字、山中挖出仙人偈語石碑的手段，把個楊虎、山賊和霸州一帶的窮苦百姓都迷得深信不疑，都以為楊虎是真龍天子。

劉老道呵呵笑道：“時機未到，自然不便現，貧道現在不是來了麼？呵呵呵”，他看了崔鶯兒一眼，打趣道：“奇怪，你吃了雄心豹膽不，怎麼敢得罪了虎夫人？”

綠林道上人人都知楊虎的夫人崔氏武藝遠勝于他，而且刁蠻任，楊虎在綠林道上是一條響當當的好漢，但在夫人面前卻畏怯如貓，故而識他的人都笑稱他的娘子為楊虎，說彪悍勇猛尤勝乃夫，常常當面笑稱，楊虎夫妻也不以為忤。

楊虎嘿嘿一笑，看了看娘子，又對劉老道親熱地道：“先生想是已有了準確消息了吧？來來，外邊寒冷，咱們屋里去。翠兒，去切盤醬，熱兩壺燒酒，我和娘子要陪劉先生喝幾杯，一同商議大事”。

紅娘子余怒未息，冷哼道：“你現在本事了，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出得了甚麼主意，你好好陪陪先生，我回房去了”。

說完向劉老道微微頷首示意，對楊虎看也不看，徑自進了屋奔房去了。劉老道貪婪地瞟了眼的段兒，回過頭來見楊虎臉上微現尷尬，忙笑道：“哈哈，雌虎發威了，回頭多向夫人陪個不是就哄得開心了，來，咱們兩個許久不見，進去好好聊聊！”

……

楊凌和綺韻將吳杰和柳、楊二人送走，慢慢向后院踱去，步石廊過半，楊凌停住腳步仰蒼穹，半彎月兒剛剛爬上夜空，只有廖廖幾顆明星閃爍。

他想了想才道：“我們派人循著戶藉路引去他們家鄉調查他們的底細，恐怕就算能查得到，也得一個多月的時間，如果他們真想手，絕不會等到那時候。”

綺韻停在他側，幽幽流香四溢，應聲道：“是，大人對他說過過了正月十五，就要開始派人攜糧種分赴各地，前后算來只剩下二十多天時間，他們要手必定會在這之前”。

楊凌嘆道：“但愿他們不是你所說的人，如果他們真的是那對夫妻大盜，你想他們什麼時候會來？”

綺韻輕笑道：“如果是我，三日之必來！彼此份懸殊，今日登門是為道謝，如果頻繁往來難免人生疑，再說.......他們另有一層份，也不能不擔心夜長夢多，萬一被大人識破，可就前功盡棄了”。

楊凌呵呵笑道：“好，那我就打起神，候他幾日”。

韓娘、蘇三等人都在花廳中談笑聊天，楊凌話過今晚要留高文心吃飯，所以韓娘拉著坐在自已邊，也沒有放回去。

此時早過了晚宴時間，楊凌在中堂與吳杰等人議事，韓娘吩咐廚房先熱著飯菜，大家都未用食，見楊凌和綺韻一前一后走進房來，韓娘笑盈盈地起迎上前來，一邊示意云兒通知廚房上菜，一邊接過楊凌外袍，笑道：“相公說起公事就忘了吃飯，快快坐下吧，大家等候著呢”。

當初青靈秀的小丫頭，如今已有了幾分婦的秀潤，如同玫瑰含綻放，楊凌嗔怪地道：“看你，說過多回了，我有事時不必等我，你現在也能著麼？再說今今晚留了文心吃飯，好生無禮”。

這一說倒象高文心了外人，雖說確實是外人，高文心臉微微有些不自然起來，蘇三瞧見，嫣然笑道：“老爺快請上坐，我們剛剛吃了些點心的，再說文心姐姐和我們可算不得外人呢”。

只道楊凌和高文心早已暗通款曲，說著一雙盈盈的妙目若有深意地瞟了高文心一眼，高文心不知就里，還當說的是幾人義結金蘭的事，不向激地一笑。

楊凌想起楊福二人若真的便是楊虎夫婦，說不定今晚便會夜探高老莊，自已得了消息是要親自督戰的，娘懷有孕，不能讓擔心牽掛，便道：“是是是，那倒是我的不是了，早知你們同姐妹的，呵呵。”

他在桌前坐下，對高文心道：“明日小年，我請了廠幾位同僚過府，攜來的眷在后堂也要開宴的，我原本便打算到時請你也來的，干脆你今晚便不要回去了，和娘宿在一起吧。”

韓娘聽了奇道：“相公，你今晚還要出門麼？”

楊凌干咳一聲道：“沒有，我今晚宿在雪兒房中好了”。

雪里梅一粒瓜子剛剛用靈巧的舌尖卷進去，一聽這話滿心歡喜，抿著兒了楊凌一眼，眸盈盈，頰上不期然已騰起兩團興的紅暈……

眾人就餐已畢，上了茶水在廳中又閑談了大半個時辰，便各自歸房就宿，楊凌在廳中獨自又坐了一陣兒，高管家引著柳彪急匆匆來到了后院，楊凌立即起迎上去道：“都安排妥當了？”

柳彪頷首道：“是，已將他們嚴控制起來，只要他們有所異，我們馬上就能得到消息。遵照大人吩咐，為免驚擾百姓，卑職將人馬安排在村的道兩側，只要他們敢來，保證人贓并獲”。

楊凌笑笑道：“辛苦你們了，如此大干戈，我現在倒只擔心他們不來。你在中堂坐鎮吧，有什麼風吹草，馬上讓管家通報于我”。

說著他對高管家道：“老管家這幾日怕也不能睡個安生覺了，我今日宿在雪兒房中，你來時千萬小心，莫驚了夫人”。

忠心耿耿的高管家只知有人又要對楊府不利，心中氣憤不已，聽見楊凌吩咐忙恭謹地道：“是，老奴白天沒什麼事兒盡打瞌睡了，這陣兒神著吶，我這就和柳大人去中堂，老爺盡管放心好了”。

二人退出了后院，楊凌又飲了一杯茶，來到雪里梅房中。房中點起了一對紅燭，床幔已經放下，雪里梅正跪在床上鋪著被褥，的衫襯出一宛宛香的廓，薄如輕霧的紗幔映出一道朦朧纖的影兒。

聽見門扉一響，雪里梅忙撥開幔帳，扭兒從床上下來，一張宜喜宜嗔的桃花臉微帶意，向楊凌襝衽施禮，聲道：“老爺.......”。

楊凌見床上鴛鴦戲水的綢被、蓄添著龍井香茶的雙人枕頭都已擱好，雪里梅穿著綠紬兒小襖、綢兒筒、繡花的睡鞋，秀發打開披于肩上，顯得異常。

房中暖意盎然，楊凌嗅了嗅，火盆兒里炭火燒的正旺，里邊應該是加了上好的的香料，淡淡幽香撲鼻，看來這小妮子為了討老爺歡心著實做了準備。

楊凌忍不住噗吃一笑，大模大樣走到桌前在椅上坐了，對雪里梅道：“呵呵，小雪兒，過來。”

雪里梅扯扯襖襟走了過來，楊凌攔腰一抱，讓側坐到自已上，在雪腮上輕輕一吻道：“老爺今晚可能有公務要辦，不想讓夫人擔心，住到你這兒，是因為我的雪兒乖巧機靈，該替老爺遮掩的，可別給我了馬腳，知道麼？”

雪里梅一聽自已會錯了意，芳心微失，小嘟了嘟道：“知道啦，老爺要做什麼，人家自然是要幫你的，不娘姐姐知道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