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數十棵棗樹，中間一條道路，過了那座橋便是高老莊。樹葉落，長得奇形怪狀的老棗樹在夜中顯得有些詭異。

楊虎悉路徑，他舉手一揮，當下奔了過去，眼看距那棗樹林只有二十多丈距離，前方林中忽地一串火花燃起，夜中看的甚是清晰，楊虎見狀大駭，腳下一頓的功夫，半空中一顆火球炸開。

火花絢麗，炸的聲音卻甚小，煙火乍閃又滅，前方林中忽地現出許多人影，影影綽綽也看不出有多人，但幽幽的月下，利刃反映出鱗鱗的寒，靜默中卻是殺氣盈野。

隨在楊虎旁的悍匪馬二驚道：“虎哥，鷹爪孫早有準備，并肩扯活吧”。

楊虎也吃驚不小，瞧這架勢兵顯然是早就埋伏在這兒了，怎麼就走了消息了？

楊凌既有準備，今夜要想他看來是沒有機會了。楊虎暗暗懊惱，但心中并不畏懼，兵的無能他是早有領教了，尋常的土匪沒有數倍的兵也不敢輕易招惹，何況為了刺殺正德皇帝他帶進京來的都是最得力的手下。

楊虎夷然不懼，冷眼向前觀，只見林中忽然出現的人大約在二百人上下，人數相當，他更是鎮定，立即向手下高聲道：“兄弟們不要，兵人數不多，馬上往后撤”。

就在這時，左右的大盜又有人驚道：“虎哥，這邊也有人，他媽的，我們被困住了”。

楊虎驚然向左右去，月斜映，他看到左右曠野中忽然也平地乍現無數兵，這些人一言不發，只是默默靠近，一無形的力和殺氣人心驚。

楊虎見了心中一，田老四遠遠的已道：“后邊也有人，虎哥，往外沖吧”。

楊虎頓了頓腳，咬著牙道：“兄弟們，沖出去，到了地方得了馬匹立即分路離開京師！”

這時四下突然出現的兵已接近至二十丈外，約聽到有人喝道：“！”

順風送來嘈切嚓嚓之聲，一片慘呼聲起，四下已有幾十名悍匪中箭倒地，人群頓時大。楊凌手下的番子，全是軍伍出，軍伍作戰，弓弩為先，只求盡量殺人，誰和他較量個人武藝？

軍中有弩殺傷力可及千步之外，弓箭則在三百步可致人死地，楊凌的神機營以火為主，除了楊凌的五百近衛，大多不擅弓弩。

如果出大批火開戰，在這京師近郊，聲響一則驚嚇了百姓，二來若傳宮中，恐易引起朝廷忌憚，所以楊凌這些兵全配備了連珠匣弩。

這連珠匣弩只能在四十丈近，但一匣十枝，殺傷力驚人，二十丈，可貫穿皮甲直人。廠現在儼然是天下第一大商，在于永經營下財源滾滾，連造價昂貴的連珠神弩也足足配備了一千之多，這麼近的距離自然予取予求。

眼看這麼多忠心耿耿的兄弟喪命矢弩之下，楊虎目憤火，他大道：“兄弟們，往外殺”，說著手執鋼刀向就近的神機營兵猛撲過去。

悍不畏死的綠林大盜們哪吃過這麼大虧，經過片刻的慌，腥氣激得他們兇大發，立即揮起兵隨在楊虎后向兵反撲過去。

“呃.......”，一個大盜剛剛搶出幾步，利矢貫而過，他余勢未盡，又奔出幾步，這才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弩矢矢短小，矢發無聲，在夜之中就算以楊虎的功夫也目力難及，楊虎將刀揮得風雨不，頃刻間已搶前十余丈，磕飛了四五枝弩箭。

楊虎旁的人不斷中矢倒下，楊虎目眥裂，眼看再沖前十余丈就能殺進人群，尋得一線生機，忽地大一麻，腳下一個踉蹌跌跪在地上。

楊虎手一，一枝弩矢只余矢尾，箭頭深深地進了大，楊虎不及拔出短矢，他把刀一丟，忍痛向腰間，兩手連揚，十二柄飛刀接連擲出，中刀的兵紛紛栽倒在地。

十幾個武藝高強的盜匪趁著楊虎打開的缺口悍然沖人群，與兵戰起來，曠野中刀劍相，鏗然有聲，兵人數雖眾，單打獨斗卻不是這些江洋大盜的對手，幾名匆忙拔出樸刀迎戰的兵被砍翻在地，其余的大盜趁機蜂擁過來，與兵展開了混戰。

方才幾矢雨破空而至，矢如雨，連箭影子還沒見到，二百名巨盜就倒下了大半，剩下六七十人大多武藝極高、人也機警兇悍。有的一見周圍兄弟中箭，立即仆倒滾進，有的干脆扯起被死的同伙當盾，保全了自已的命。

楊虎將上矢箭拔去，抓起狹鋒單刀而起，幾名番子揮刀沖了過來，楊虎震天價一聲大吼，撮一踢，一大蓬凍的泥土被踢散開來，滲著積雪向幾名番子撒去。

幾名番子掩面后退，這片刻的功夫，楊虎一聲獰笑，縱一躍，單刀橫拖，自一人腰間劃過，已將那番子開膛破腹。楊虎大展神威，果然如虎羊群，刀鋒過濺冰雪，頃刻間已有六七人被他斬于刀下。

這一番手，楊虎才發現其中奧妙，原來這些番子都披了斗蓬，那斗蓬奇怪，灰一道白一道的扭扭曲曲，就是在近，藉著月夜背對著他和兄弟們手的那些番子都不易辯識的清，難怪他們在三十丈外潛伏了數百人，以自已的耳目都沒有發覺。

悍匪勇猛，番子人數卻多，而且雖技不如人，卻沒有一人膽怯后退，那六七十名大盜半上也早已中矢傷，只要作稍有遲緩，立即就有四五把鋒利的樸刀將他撕碎片，這一會兒功夫兵雖死傷數十人，盜群也只剩下三十余人。

楊虎見一個兄弟被番子砍中了大，屈膝便倒，那番子利刃揚空已當頭向他劈落，手中單刀立即手飛出，嗚地一聲沉嘯，狠狠貫那番子背心，楊虎拳打腳踢，將一名番子踢的哇摔開，厲聲大道：“不要戰，走！”

說著當先向外沖去，眾盜匪立即隨其后，楊虎上傷口未裹，這一番行撕裂了傷口流如注，他卻恍若未覺，一路前行腳下一路踢踏，足尖過，凍土浮雪飛賤四，番子們收刀略一遮擋的功夫，見機快的幾名匪首已兔起鵲落沖人群絞殺。

這幾十名大盜一旦匯集起來突圍，四下聚攏來的番子能與之短兵相接的只有眼前這些，人數優勢立即不見，竟然被他們漸漸沖出人群。

這些番子是柳彪二人心訓練出來的，但是臨戰經驗卻不足，只有那些什長是戰陣經驗富，又隨著楊凌在江南經過數場大戰的，一個什長眼見自已人武藝不及這些兇悍的大盜，短兵相接是以已之短迎敵所長，立即喚過弩匣未空的番子，向前方拼死阻攔的手下大道：“統統退開，不要和他們混戰，趕快.......”。

他一語未盡，楊虎已聽出不妙，倒一縱，如同猛虎疾撲，已縱到他的前，幾名番子利刃剛剛舉起，楊虎已霹靂般一聲大喝，右手鐵拳挾著風聲“砰”地一下擊中了那名什長的口，將他膛都打得凹陷了進去。

那什長一句話哽在中，子騰空飛出，砸翻了幾個手下，一時中嗬嗬，七竅都滲出來，眼見是活不了。楊虎形一矮一轉，避過兩柄鋼刀，左肘一抬，撞飛了一個番子，右足向后踢出，踹中一人小腹，順手奪過一柄樸刀，空中頓時雨飛揚，周圍刀槍林立，竟是無人能近得他。

楊虎乘隙沖回盜匪群中，厲喝道：“跟我沖，擋我者死！”

這些番子還沒見過這麼兇悍勇猛的強盜，氣勢頓時為之所奪，楊虎和幾個北方縱橫綠林、最是驍勇剽悍的大盜開路，手中兵刃掄閃劈砸，下手決不留，竟被他們殺開一條路，三十多個志在拼命的大盜遁了茫茫夜當中。

威武伯府大門開，門前兩串紅燈亮如白晝，中堂上小兒手臂的巨燭長燃，楊凌長發一束披于肩后，穿海水藍的箭袖棉袍，套著件無袖的對襟背子端坐堂上，顯得俊逸風流。

綺韻頭戴腳幞頭，穿圓領窄袖長袍，紅齒白，有點焦灼地在他前轉來轉去，柳彪立在堂門口兒，一個番子急匆匆奔進院兒來，向他低低說了幾句，柳彪擺手讓他退下，轉來到堂上，綺韻立即迫不及待地道：“柳大人，怎麼樣了？”

柳彪贊道：“果然不愧是大盜楊虎，北方綠林最悍勇的山賊，廠督、大人，楊虎率眾約二百人，在我伏兵攻擊之下，仍帶了三十幾人殺開一條路，突出了重圍”。

楊凌和綺韻聽了同聲問話，楊凌問的是：“我們的人傷亡如何？”綺韻問的卻是：“可派人輟上？藏馬之伏兵妥了麼？”

兩人話一出口，綺韻臉蛋兒便是一紅。

楊凌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這個子還是太過注重利益，太過于考慮自我，本不在意別人的死活。

雖然為楊凌默默作了這麼多事，溫款款，無怨無悔，便是個鐵人兒也該被一縷化了心腸，可是楊凌始終存著幾分戒意，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可能是對自已了真，但楊凌不知道這份在心中有多大份量，不知道一旦遇到強大的外界迫，不得不和自已發生利害沖突時，會不會棄取利，做出背叛出賣的行徑。

的經歷太復雜，固然人同，可也因此鍛煉的心如鐵石、唯利是圖，不經過長期考驗和縝觀察，其堅貞度著實人難以放心。

柳彪對楊凌道：“廠督不必過于牽掛，我們傷、亡不過數十人，盜伙除了十多個重傷被俘的以及逸走的三十多人，余者皆被殺死”。

說完又向綺韻笑笑道：“大人放心，彭檔頭親自率了火銃營趕去數里外的路坳里設伏，這伙殘匪若是不去，明日緝緹四出，他們就只能束手待縛，若是去了，今夜便翅難飛。”

楊凌點了點頭，說道：“是本督低估了這伙山賊，真想不到他們驍勇尤勝于海寇，原以為除了楊虎夫妻便再無高手了呢”。

綺韻黛眉兒微蹙，對楊凌道：“大人，原以為他們會傾巢而出，事偕便遠遁他方，是以咱們的伏兵皆設在城外，楊千戶只領了二十多個兄弟在城中監視。

消息說楊虎是單人離開宅院，他的娘子怎麼會還留在城中？就不怕這里出了事，再無機會離開？還是另有謀？”

楊凌搖頭道：“我也沒有揣度出他們夫妻的用意，夜晚閉城便是本也不能開城門”，他起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霍地抬頭道：“不能等了，遞消息進去，楊一清立召五城兵馬司的人去抓.......去抓紅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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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鶯兒房門“叩叩”一響，立即驚醒過來，問道：“什麼事？”

掀開簾幔兒，為了等丈夫回來，沒有熄了火燭，看看那蠟燭已燃過半，崔鶯兒不覺柳眉一皺，瞧這景該已三更天了，楊虎和劉神仙還在飲酒？

門外翠兒的聲音低低地道：“小姐，快快起，咱們馬上得離開”。

紅娘子抓起匆匆套上，下地趿了鞋子拉開房門見劉老道也和翠兒立在門口，不覺一怔，一邊系領口一邊問道：“出了什麼事？楊虎呢？”

紅娘子一頭青從肩后瀉下，領口出的膩人，霧鬢云鬟, 睡態慵懶，說不出的可人，劉老道不瞧的目一凝，他不敢出窺貪神，忙垂下了目。

翠兒吃吃地道：“小姐，姑爺二更時分就離城去威武伯府了，此時怕是已經事發了，咱們得趕離城才行”。

紅娘子一怔，旋即頓足怒道：“他還是不死心！你好大的膽子，怎麼現在才對我說？”

劉老道忙陪笑道：“夫人，瓢把子執意要去，要老道替他遮掩，翠兒姑娘也是剛剛知道，他在城外路坳里備了馬匹，要老道三更天通知夫人，趕快出城去與他匯合，如今時辰剛好，還是快些走吧，待天亮楊凌被殺的消息傳進城來，要走可就難了”。

紅娘子氣的柳眉倒豎，話也不說，翩然退房中，房中轟地一聲關上，翠兒不吐了吐舌頭，劉老道卻出一計得逞的詭笑。

稍頃的功夫，房門再次打開，紅娘子換了一青的勁裝，絹帕包頭裹住滿頭青，小蠻腰上配了一柄短劍，一雙爬山虎的底弓靴，神冷肅，英氣人。

崔鶯兒怒沖沖地道：“走，隨我出城！”